宋檀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有了大批潛在客戶。
此時她的賣菜羣已經有了接近五百人，而且基本沒有潛水的，全都是多次消費的顧客。
進入四月，幾乎每天都在問：“什麼時候接着賣菜呀？”
顯然天下苦菜久矣！
但賣菜這個事兒也是急不得的。
生長期最短的小白菜如今才長出幾片葉子來，還沒到最大的時候呢。
宋檀只好假裝不看羣，每天盯着喬喬上課。
辛君來的時候，其實本質還是爲了菜和逃離苦悶服務生生涯。
但是當他六點鐘跟着宋檀家的生物鐘起牀時，聞着空氣中清新的味道，再看看牆頭那一排日漸油光水滑的松鼠，還有昨晚那一場舒暢的酣眠……
“老師，你喝玉米粥嗎？”
喬喬像模像樣的穿着圍裙，此刻正拿了只大海碗，站在鍋臺邊問他。
辛君所有的想法都被拋擲腦後：
“吃！”
…
別看都是山野農家，可這個農家跟自家的農家樂，那是截然不同的作息。
在自家農家樂，夜裡不到十二點，根本不可能休息。
服務員可以九點上班，但是他作爲老闆之一，一些送不到的菜，他七點鐘都得出去採購。
這裡呢？
晚上過了九點，基本上所有房間都熄燈了，整個村子都安靜下來。
他本來沒打算這麼早睡的，誰知iPad支在桌子上，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一大早五點多鐘就自動醒來，腦子前所未有的清明，身體卻是懶酥酥的，彷彿從內而外得到了放鬆。
可見出門打工是神仙生活，在自己家那纔是社畜呢！
他於是一大早給她媽發了消息：
【媽，我已經到這老闆這裡來了，確實是個偏遠山村，交通很不方便。但是我也打聽到了，老闆家裡種了很多東西，馬上快到收穫期了，我先在這裡等着吧。】
辛媽媽睡熟了是聽不到消息提示的，他發消息也就不用挑時間。
誰知下一刻就有消息回覆：
【好！記得一定打好關係，多多采購，媽想再擴一下咱們山莊。不過兒子啊，忙完了就抓緊回來吧，你不在家，媽昨晚上盤賬盤到十一點多，早上送雞蛋的沒來都沒人處理……唉，店長和經理還有會計都說，他們工作量大要加工資——兒子，你一個月能給媽省一萬塊錢呢！】
長達59秒的語音，無情詮釋了辛君在家是如何當牛做馬的。
他麻木的從牀上爬起來，端着刷牙杯蹲到了院子外的草叢漱口，等到一切就緒，捧着這一碗黃澄澄的粘稠玉米糝，他這才覺得活了過來。
因此，他又給自己夾了個熱騰騰喧乎乎的大包子，一邊含含湖湖的說道：
“宋檀，是這樣的，我的教學經驗還不太夠，喬喬也不能跟着一般學生的課程節奏。不然我先跟着他相處兩天，看看他的能力，兩天後正式開課再算工資怎麼樣？” …
他是真心實意的想教好喬喬，但是按學生的作息肯定不行。
畢竟喬喬在家還要幹活的，還要學廚，學歷和認證反而是次要的。
如今，他學的一切其實本質上都是爲了以後的生活加砝碼，所以更要變通學習方式和時間。
宋檀大喜過望：“好嘞！辛老師，你來安排！”
越是謹慎，證明越是上心，這道理人人都懂。
宋三成和烏蘭喜不自勝：“辛老師，啥過兩天算工資，打今兒起你就是咱們喬喬的老師——來來來吃個包子！”
辛君笑呵呵的接過來：“其實我是看上你們傢伙食了。”
這下子，七表爺也笑呵呵的：“來，再吃個包子！”
這可是傳統的北方大包子，粉條雞蛋豬油渣，加上之前冷凍的紫雲英碎末！
老好吃了！
辛君艱難的接過來——他覺得，雖然飽了，但是他還能吃！
喬喬眨眨眼：“今天不上課嗎？”
辛君點頭：“對，老師想先看看喬喬的工作完成的怎麼樣。”
喬喬迷茫的看着宋檀：“可是姐姐說，她是老闆，她負責檢查喬喬的工作，然後發工資。”
“老師，你檢查完了也發工資嗎？”
啊這。
辛君給喬喬的思維邏輯點了個贊，然後認真的說道：“你姐姐是校長，是要給老師我發工資的。老師教喬喬，是老師的工作。喬喬幹活的工資，是因爲喬喬一邊上學一邊工作，給姐姐工作賺來的。”
這一大段話，三個人物變來變去，聽得人稀里湖塗的。
喬喬卻立刻點頭：
“我懂了！老師教喬喬才能拿工資，喬喬給姐姐幹活也能拿工資。姐姐又是校長也是老闆。”
這下子，辛君纔是真的驚喜起來：“喬喬太聰明瞭！”
一邊又遺憾起來：“要是早點上學……”
要是能早點上學，這種心智障礙卻有完整邏輯思維的男孩子，說不定現在都可以出門打工了。
對於農家人來說，能單獨出門打工，已經向十里八鄉證明了他獨自生存的能力！他也是村裡長大的，知道這件事的重要性。
但宋檀卻心知：喬喬以前挺聰明的，可是也沒聰明到這個份上。再看看烏蘭和宋三成越發烏黑的頭髮和紅瀾的臉色……
她每晚修煉引來的那絲絲縷縷的靈氣，到底還是有用的。
不過對於辛君的遺憾，宋三成卻搖頭：
“辛老師，早些年我們家窮的很呢，喬喬要上學，只能送到外頭學校——”
村小好些年都都沒了，送到鎮上，花錢人家估計也收，但是，鎮上小學規定，附近村子裡的學生三年級就得住校了。
吃飯刷牙洗頭洗澡，他動作慢吞吞的，一來跟不上。
二來，一週回來一次，宋三成哪兒敢呢！
“他這樣的娃娃，去外頭肯定要受委屈呢，怕是被欺負了都不知道。我跟他媽都捨不得。”
“就這樣挺好的，孩子也開心，我們也放心。”
宋三成當然不是想要溺愛孩子，爲了一時安穩不考慮將來。他們夫妻倆原來打算自己在家沒事教一點兒的。
雖然教的不多，但是持續幾十年，總能學會的。
喬喬他……他長得白淨又好看，乖乖巧巧的，又好哄好騙。就這麼放到外頭學校裡封閉着，當爹媽的不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