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躺在地上，身上潰爛的痕跡顯露無疑，甚至肚子上的刀傷被捆紮着，都能看出模糊的血痕來。
這隔間因爲連着空調間，而且只圍了一米多高，屋子裡溫度並不算高。可她躺在冰涼的地面上，喘氣的聲音卻格外的大。
宋檀沉默了。
“你們的申請資料上……”
她想說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可還沒出口，又想到前面幾隻自己也沒印象——因爲她壓根就沒用心看。
草草看了幾隻身體還算不錯的老齡犬，就直接過來了。
但此刻，看到多多這個狀態，她也很難扭頭就走。
想了想，還是打算試一試：“那多多爲什麼不肯接受治療？”
警犬退役的話，服從性應該沒有問題。就像公主，負責人說不管沖洗換藥多麼痛苦，她都忍着，沒反抗。
“服從性沒有問題。”飼養員看着多多起伏的肚皮，緩緩回答：“可她有感情。”
嗯？
宋檀轉過頭來：“她的主人……”
對方點了點頭：“犧牲了。”
“你看多多爪子底下按着的東西沒有？那是他的扣子。”
這下子，輪到宋檀說不出話來了。
而飼養員也抹了把臉，又扯了扯嘴角：“情況反正就是這樣了，你進去看看她吧。雖然就像我說的，她不適合你。但是……但是……”
他看着宋檀，眼神中抱着一絲希望：“假如多多願意親近你，希望你無論如何幫幫我們，讓她接受治療。”
宋檀點了點頭
隨後，她緩緩走上前去。
這一次，她照常伸出手去。掌心裡氤氳着絲絲縷縷的靈氣，就像之前用來吸引公主他們一樣。
然而多多連眼神都沒轉動，只是那樣空茫的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直到宋檀的掌心接觸到她的頭頂，她這才下意識的抽動了一下身子，而後看了一眼她，又哼唧一聲躺了回去。
宋檀頓了頓。
隨後，她另一隻手伸過去，從多多的腳爪下把那枚釦子捏了起來。
多多瞬間掙扎着爬了起來！
“你很想他對不對？”宋檀拿着那隻釦子看着她，神情很是柔和：
“多多，光想是沒有用的。”
“他是英雄，有自己的責任。你也是英雄，也同樣有自己的責任。”
“只不過現在你受傷了，責任有點不一樣罷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緩緩撫摸着多多的頭頸：
“跟我走吧。”
“我那裡有很大一座山，也有很多個你的同伴。咱們先去把傷養好，然後你可以履行你幫我看山的職責——你知道的，你主人就是爲人民服務的。”
“我，就是人民中的一個。”
…
宋檀說了這麼多，但其實多多沒聽懂。畢竟她只是聰明，並不是人。
不過，就算沒聽懂，也不妨礙她感受到宋檀的心情，以及那話中經常會從主人口中說出的話語。
多多坐了起來。
因爲這個動作，它潰爛的腳掌忍不住抽動一瞬，眼角和鼻頭的傷痕也全都暴露出來。被綁緊的肚皮抽動着，隱約又有血絲滲出。
“你看。”
宋檀將那枚圓溜溜的扣子捏着，比劃在她的脖頸間：
“我知道你很想他。想的話就跟我走吧，我讓家裡人給你做個圍兜，把這枚釦子縫在圍兜裡。”
“假如你想他了，就低頭聞一聞。”
“而且也不用你一直盯着，它不會丟的。”
“多多，你是個聰明的姑娘，我知道你能記住他，對不對？”
宋檀慢吞吞說完這些話，手中靈氣微微下壓，瞬間將自己的情緒傳遞到多多的身上。
多多嗚咽了一聲，將眼神從釦子上挪開，溫柔又哀傷的看着她。
最後，她只昂起頭來，從嗓子眼裡發出了低低的一聲“汪”！
然後就緩緩站了起來。
“她同意了，多多同意了！”負責人和飼養員在外頭看着，此刻滿臉都是驚歎：
到底怎麼做到的？爲什麼連多多都——
但這並不是重點。
只聽負責人高喊一聲：“怎麼樣？她能聽話嗎？肚子的傷口得換藥包紮了，還有身上的也不能再耽擱了。”
宋檀也緩緩吐口氣。
她收回手來：“現在就可以，藥給我吧，以後就該是我來照顧他們了。”
……
給退役犬換藥，其實總體來說是件並不麻煩的事。
因爲他們真的很聽話，不管再痛再難受也不會掙扎逃跑——或許對着原來的主人還會耍些脾氣撒個嬌，可如今，他們已經退役了啊。
尤其是多多。
當宋檀慢慢解開她肚子上捆紮的紗布時，她明明因爲長久不換藥粘連出痛苦，可最終也只是哼唧兩聲，身子不受控制的抽搐着彈動一下，卻壓根沒有想躲。
在這一刻，宋檀突然理解爲什麼對方開放領養時的審覈要那麼嚴格。
不僅僅是爲了保障他們往後餘生得到的愛，同樣，太過乖巧的狗狗假如落到壞人手裡，就算他們有能力反抗。恐怕天性接受的教育也不會允許他們反抗。
到時候……
宋檀收回思緒，在飼養員的指揮下，將藥一一清理好。
直到這時，她才長長的緩了口氣。
同時也跟着嘆了口氣：
“算了。沒別的就沒別的吧，養你們四個也挺好的。”
“大不了今年我先把你們養的油光水滑的，打個樣給他們看看。這樣等明年開春真的需要更多狗了，再來跑兩趟也不遲嘛。”
雖然到時候不一定會還有退役犬，但……就算這個城市沒有，但他們認識有別人呢？
事實上，這邊負責人和飼養員下定決心讓宋檀帶着四隻狗後，兩人對坐在書桌前，也是一腦門子的熱汗。
“就……這報告到底該怎麼寫呀？”
對方沒有提交申請，直接牽着狗就上門來，申請已經是不合流程了。
完了吧，還要的是傷病犬。
傷病犬也就算了，還一下要帶走四隻！
就算其中有兩隻都是很嚴重的、沒法再適應生活的狀態。
於是，空白的申請表被攤開在桌子上。而負責人看了一眼窗外的皮卡，乾脆一咬牙：
“宋檀，表格我幫你填了。你趕緊的給你家狗拍些照片視頻，務必要展示他們的優秀！”
“還有你們那什麼農場，詳細情況也都給我填上，直播間也別漏了，我們抽空都會安排人去看的。要是他們過得不好，我們隨時會把他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