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鵠走了之後,完顏長之這才覺得心裡有了底。徑直轉回到完顏瑞仙所在的宮中。這時完顏瑞仙正坐在宮中看書,見完顏長之來了,立刻放下書本起身迎候,道:“臣妾恭迎皇上。”
完顏長之笑道:“皇后免禮。”然後坐在牀榻上,左右一看,道:“承麟呢?他在那裡去了。”
完顏瑞仙立刻親手奉了一杯清茶,遞了過去,道:“他正在房中抄寫論語,臣妾着他今天不寫完論語,就不許出來。”
完顏長之接過玉盞,將茶水一飲而盡,笑道:“他纔不過八歲,還是個孩子,皇后對他也管得太嚴了一些吧。”
完顏瑞仙正色道:“常言道:少小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八歲的孩子也該懂很多事情了。何況皇上以立承麟爲太子,即是大金未來的天子,受教之事又豈能輕視。皇上要處理朝政,日理萬機,無暇管教於他,臣妾是他的母后,豈能放鬆對他的教導。而且他現在己有兩個弟妹,以後也不知還會有多少弟妹,身爲長兄,又豈能不在弟妹面前爲責嗎?”
稍停了一停,她又道:“其實臣妾早就想向皇上進言,應該爲承麟選一個師傅,來正試教導於他,只是這幾天見皇上操心於朝政,一直憂心忡忡,臣妾纔沒有說。不過皇上今天的神氣看來要好得多,不似前幾天那麼愁眉緊鎖,抑鬱寡歡的樣子,莫非是張先生真的有什麼奇謀妙計不成,一下子就爲皇上寬了心嗎?”
完顏長之搖搖頭,呵呵笑道:“國家大事,那有什麼奇謀妙計能夠一下子解決,事情總要一步一步來做,不過今天和伯逸一談之後,朕纔算是理清了一個思路,不像這一個月來,一直都沒有頭緒,不知所措。”說着就將自己和張鵠交談的內容全都告訴給完顏瑞仙。
因爲大金入主中原才五十餘年,遠沒有南宋那麼多的禮儀忌違,因此對於後宮干政,也並不太怎麼排斥。而且完顏瑞仙也不同於普通女子,她不僅是完顏長之的原配妻子,而且才學見識也都不輸於其他男子,加上受父親的薰陶,對政治極爲敏感,和完顏長之成婚之後,一直都是完顏長之的賢內助,許多事情完顏長之都要和她商議。因此現在完顏長之登基坐殿,依然也不例外。每天回宮之後,都要把朝中大事和完顏瑞仙作一番討論。
完顏瑞仙聽完了完顏長之的講說之後,也點點頭,道:“皇上,張先生說得不錯,我們大金現行的一套稅收制度也沿用了二十餘年,大多數人都以經習慣,何況現在大金以經形成了一批固定的女真貴族集團。改革稅制,雖然是朝廷得益,但受損的卻是他們,因此他們必然會強烈反對,如果冒然改過來,必會造成朝廷動盪,社稷不安,小心謹慎一些,也是應當的。”
完顏長之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悅,道:“皇后也太多心了,這幫只會飽食終曰,無所事事,凡事只管自己家族眼前利益,卻不理國家大計的人,管他們幹什麼?要是誰敢反對改革稅制的話,看朕一個個把他們全都殺了。”
完顏瑞仙也不禁笑道:“皇上現在也是快四十的人了,怎麼還說這樣的孩子話,總也不能把他們全都殺了吧,皇上剛纔不是還說嗎?事情總要一步一步來做,怎麼這會兒又急起來了。我大金建國雖然只有六十餘年,雖然還算不上積弊深重,但國政也算是有不少弊漏之處,如一個重病之人,當先用糜粥和藥以服,等到腑臟調合,形體漸安,再以肉食以補之,用猛藥而治,則病根可除。如果不等病人氣脈調合,就冒然下猛藥,那還能治得好病嗎?”
完顏長之聽了,也不禁啞然而笑,道:“還是皇后說得有理,看來朕這個着急的性子是要改一改了。”
完顏瑞仙嫣然一笑,道:“皇上到不是性子急,而是把戰場上用的那一套都放在了朝廷上,在戰場上固然是需要一鼓作氣,一戰而制敵,但在治國上,還是要循序漸進,按步就班爲好。”
完顏長之心中一動,立刻明白了過來,自己確實是把朝廷視爲戰場,將打仗的那一套都搬了過來。看來以後到是要注意,想到這裡,又道:“不過據伯逸所說,這些辦法都不是他想出來的,而是張老太師在臨終前囑咐他,轉告給朕的。”
“哦?”完顏瑞仙這才覺得有些意外,想了一想,忽然又笑道:“皇上是否相信這話呢?”
完顏長之不禁也又笑了,道:“朕先前到也沒細想,但後來覺得有些不對,如果持重謹慎這些話,到很有可能是張老太師的提醒,但前面那些對付南宋、蒙古的計策,依朕看張老太師未必想得出來這樣的法子來,到是伯逸自己纔有可能想出來的。不過他爲什麼要推到張老太師身上呢?難到他還怕朕會因此而猜忌他不成?”
完顏瑞仙沉吟了一會兒,才道:“依臣妾看,這未必就是張先生的本意,而恐怕是張老太師的授意,不過張老太師的用意到也不是擔心皇上會猜忌張先生。而且怕張先生鋒芒太露了,才借自己的名望來爲他遮掩一二。”
完顏長之不解,道:“那又是爲什麼?朕到是希望伯逸露盡鋒芒,這樣一來朕纔有機會提升他,讓他早曰真正執掌朝政,除弊革新。”
完顏瑞仙不禁苦笑道:“皇上又犯了急性子。張先生還不到三十,現在就以經進入尚書省,爲執政大臣,出任參知政事,雖說是真有學識,但如此年輕在我大金之中,除了宗室之臣外,己絕無僅有,怎麼會不遭人嫉。何況皇上在最信任的幾位大臣之中,陳和尚是皇上的兄弟,尚書令是臣妾的父親,納蘭平章是臣妾的舅父,又是陳和尚的岳父,他們都算是皇上的至親,位高權重,別人也不好說什麼。唯有張先生,與皇上無親無故,也與他們並列,如此一來,自然就會成爲衆矢之的了。以張老太師的城府,必然就會讓張先生以斂鋒芒,纔好減少一些非議。”
完顏長之聽了之後,也不禁皺起眉頭,起身在屋中走了幾步,道:“大金想要中興,就絕對離不併伯逸的才能,朕絕不能讓這種情況這樣下去,一定要想一個辦法,不僅讓伯逸能夠無所忌的盡顯自己的才能,而且還要讓別人也無話可說。”
完顏瑞仙道:“臣妾到是有一個辦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那就是任命張先生爲太子的師傅,可以堵住其人的嘴。”
完顏長之點點頭,道:“這到是個辦法,而且以伯逸的才學,把承麟交給他教導,朕到也放心。不過這似乎還不足以打消其他人的嫉妒之心。”
他又來回走了幾步,忽然輕輕一擊掌,道:“有了。”擡頭對完顏瑞仙道:“皇后,伯逸雖然年近三旬,但一直還未有婚配。朕記得你有兩個表妹,其中一個以經嫁給了陳和尚,另一個似乎也還沒有婚配吧?”
完顏瑞仙也一下明白過來,道:“是啊,這到是個好辦法。說來小表妹今年也二十了吧?臣妾到是一直沒聽說她許了人家,明天臣妾讓爹爹去問一下,如果她真的還沒許人家,就可以馬上去向張先生提親。若是能夠成就這門親事,到也是一件好事。”
完顏瑞仙的舅父納蘭闌明安有兩個女兒,長女名叫納闌秀雲,次女名叫納闌彩雲。納闌秀雲和完顏陳和尚是由完顏福壽作媒,在南征訂婚,南征後完婚。現在和完顏陳和尚以生有二子。次女納蘭彩雲今年以經二十歲,但還沒有許配人家。
完顏長之除了完顏陳和尚這一個兄弟之外,再無其他親屬,而完顏瑞仙也是獨女一人,叔伯之間也沒有什麼姊妹兄弟,因此納闌秀雲、納闌彩雲這兩個表妹以成了她比較親密的親戚。特別是近幾年完顏長之和完顏陳和尚名聲鵲起,手握重兵,納蘭明安也刻意和完顏福壽走得很近,和完顏陳和尚結親之後,又讓兩個女兒和完顏瑞仙經常接近。因此她們表姐妹之間的關係也不錯。
一但張鵠真和納闌彩雲成親,就意味着他也成爲完顏長之的親屬,也拉近了他和完顏福壽、完顏陳和尚、納蘭明安等人的關係,常言道疏不間親,那麼無論完顏長之怎麼重用張鵠,旁人也不能再涗什麼了。不過張鵠現在有熱孝在身,暫時還不能完婚,這門親事不訪先定下來。
這時完顏承麟從房中一蹦一跳跑了出來,道:“母后,我寫完了。”一見完顏長之也在,連忙跪下行禮,道:“兒臣參見父皇。”
完顏長之伸手把他拉了起來,撫摸着他的後背,呵呵笑道:“麟兒,把你寫的字給父皇看看。”
《宋翔》第十一卷《亂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