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王,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蕭塔不煙的聲音都有點發抖了,“你一定要小心西夏人!”
“他們幹了什麼?”楚天涯彷彿半點不爲所動,都沒有正眼看一眼蕭塔不煙,淡淡的問道。
“他們……會要算計你!!”
楚天涯眨了眨眼睛,“你怎麼知道的?”
蕭塔不煙乾嚥了一口唾沫,“因爲大石與西夏國主李乾順有密謀,二人早已聯手要除掉你。實際上,上次行刺你的刺客就是西夏人提供的,我只是告訴了他們王府的護衛崗哨與房間的位置這些信息。預見刺殺不成,他們又會採取另外的策略——答應你提出的任何條件與你達成同盟,先合力打敗金國。在擊敗金國之後,西夏人就會千方百計對你下黑手,執行暗殺。你一死,大宋必亂。此時金國大勢已去,西夏與西遼便兩路齊起一起來瓜分大宋與金國的故土。”
蕭玲瓏目瞪口呆,屏氣凝神。
楚天涯仍是淡定,“口說無憑。”
蕭塔不煙都有些急躁了:“爲了表示誠意,大石將一件至尊寶物都送給了李乾順!”
“什麼東西?”蕭玲瓏與楚天涯異口同聲的問。
蕭塔不煙轉頭看向蕭玲瓏,“就是當年你逃亡之時遺失在夾山的……傳國玉璽!”
“啊?”蕭玲瓏驚呼了一聲,“他是怎麼得到傳國玉璽的?”
楚天涯眉頭一擰,“傳國玉璽?”
“對!”蕭塔不煙十分肯定的說道,“就是傳至秦始皇的那一塊由和氏壁雕成的傳國玉璽。我親眼見過的,絕對不會有錯!”
“天涯你還記得麼,很早以前我跟你提過這件事情。”蕭玲瓏說道,“那時候我們還沒有在一起。有一次在雲海仙境我跟你說,如果你想娶我,得要幫我辦到幾件事情。其中一件,就是找到一件我當年遺失的貴重東西——它就是,傳國玉璽!當初大遼國滅亡我與父親一同追隨天祚帝逃亡至夾山。我父親是天祚帝的駙馬極受信任,在逃亡之時一直負責保管大遼國所有的璽印與文案。在父親與大石衝突的前昔,我父親可能是預料到了他會有出事,於是暗中將玉璽交由我來保管,並將我暗中送出了夾山的天祚帝行轅。若非如此,當初我也很有可能死於那場政變,或是被完顏宗望所擒了!”
“然後在逃亡的過程之中,你遺失了玉璽?”楚天涯問道。
“是的。”蕭玲瓏雙眉緊擰,“當時我隨行的護衛只有阿達與阿奴兩個人,我們一路上被金兵圍追堵截了無數次,完顏宗望親自帶人追殺近千里要生擒於我。當時我們戰馬都跑死了,是阿奴一直揹着我逃到了太行山西麓,然後被焦二哥所救。那時候我已經昏迷,醒來時才發現,玉璽不見了。沒想到,它落在了耶律大石的手裡!”
楚天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關於傳國玉璽的傳說,一直很多。有人說大宋官家現在所用的玉璽,都不是正宗的傳國玉璽,而是私下所刻。真正的傳國玉璽,早在後唐廢帝李從軻登樓**之時,就已經消失無蹤。也有傳言說玉璽的確是被當時圍攻後唐的契丹人所得,也就是落在了遼國的手中。官家手中的玉璽我見過,從外形上看,倒是與傳說中的傳國玉璽極爲相似,據說是哲宗時期有個農夫在耕田時發現,然後獻給朝廷的。孰真孰假,還真是難以分辨。”
“天涯,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遼國的傳國玉璽,一定是真的!”蕭玲瓏肯定的說道,“我們家,是遼國蕭氏家族比較鼎盛的一支,祖上曾經出過多位駙馬與戰功赫赫的將帥。其中有一位先祖在大遼道宗時期曾經做到南院大王,他南征北伐戰功赫赫。道宗皇帝爲了彰顯他的功績與表達對他的信任,曾經將玉璽都直接存放於南院,意思是說,南院大王可以代帝行令,隨意驅使與調動大遼國的所有兵馬——從那時候起,我們蕭家就經常負責替大遼的皇帝保管玉璽。”
楚天涯眨了眨眼睛,“你的那位先祖,不會是叫蕭峰吧?”
蕭玲瓏與蕭塔不煙同時一怔,“你怎麼知道的?”
楚天涯笑着搖了搖頭,“聽說過。”
沒錯,蕭玲瓏口中的這位蕭峰,但是金庸所著的小說《天龍八部》裡的丐幫幫主蕭峰的原型。歷史上真正的蕭峰的確是做到過南院大王,但他可能一輩子也沒有來過大宋國。
“洛陽王,傳國玉璽的份量,我想你肯定清楚。菊爾汗將這麼重要的東西都送給了李乾順,可見,他是鐵了心要聯合李乾順來一起對付你。”蕭塔不煙說道,“他們的策略便是驅虎吞狼,假意與你聯盟助你威風,讓大宋與金國鬥到魚死網破;然後他們二人坐收漁利,瓜分金國與大宋的天下。”
楚天涯並不驚愕,淡然的笑了一笑說道:“你怎麼突然想到跟我說這些?菊兒汗可是你的夫君,你曾願意爲了她赴湯蹈火的。一夜之間,怎麼就變了心呢?”
蕭塔不煙深深的呼吸,“女人就是這樣的,一但變了心,就會惡毒到底。大石待我如狼心狗肺,我也犯不着再爲他賣命送死了!——洛陽王,不管你信不信,我今天說的都是實話。你一定要小心西夏人,他們現在假意與你同盟並約定出兵,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在暗中捅你一刀,甚至在你佔盡優勢勝券在握的時候,把你出賣給女真人。因爲他們最想看到的是你們鬥到兩敗俱傷,而不是你大獲全勝。”
“我知道了。”楚天涯輕輕的點了點頭,“不管怎麼樣,多謝你。”
蕭玲瓏略微一怔,一時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她太瞭解楚天涯了,看到他這樣的表情蕭玲瓏心裡就已經猜測到,不用蕭塔不煙提醒,楚天涯其實早就在防着西夏人了。
蕭塔不煙可沒有蕭玲瓏這樣瞭解楚天涯,她的反應就急切多了,“洛陽王,你千萬不要掉以輕心!”
“怎麼,你突然就關心起我的死活了?”楚天涯意味深長的問道。
蕭塔不煙咬了咬嘴脣,“因爲我知道,我今生餘下的時間肯定會一直生活在大宋了。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會與飛狐兒一樣,成爲在你這顆大樹的護庇之下的草藤。我可不想有一天,有狂風閃電將這顆大樹給連根拔起了。”
楚天涯左右看了看這對姐妹,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這倒是句大實話。”
蕭玲瓏則是皺了皺眉頭面露不悅之色,但沒有多說。
“飛狐兒,你不要誤會,我不是要跟你搶男人。我很有自知之明,現在我是既沒有那個心也沒有那膽,更沒有那個資格。”蕭塔不煙嘆息了一聲,“我只想……過幾年安生的日子。哪怕是寄人籬下,也好過牛馬不如的苟延殘喘。”
“那你就留下吧!”楚天涯繼續躺了下去釣他的魚,漫不經心的道,“我雖然不是太有錢,但多養一兩個人還是沒問題。飛狐兒,請你姐姐去喝茶吧,你們在這裡長篇大論的嚇跑了我的魚兒,晚上何來的鮮魚湯喝?”
“……”姐妹倆同時無語,於是都默默的走了。
很明顯,楚天涯對於蕭塔不煙提供的“重大消息”並不在意。這讓她倍感失落。近日來,蕭塔不煙竭盡所能的想要“戴罪立功”,但是楚天涯一直表現得十分冷淡,連她的親妹妹蕭玲瓏也多次表達出對她的反感與敵意。
蕭塔不煙很失落,也很苦悶。不由自主的她將這些不好的感受都歸咎於遠在西域的耶律大石,心中對他生出許多的恨意來——“若不是你指使我做這些雞鳴狗盜之事,我何至於落到今日這般境地?”
心中一股恨意騰騰的燃燒起來,蕭塔不煙都有些難以自抑了。咬了一下牙,她突然跑到楚天涯身邊說道:“洛陽王,我還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說,你一定非常感興趣。”
楚天涯嘴裡叼着一根青草,悠閒自得的扭頭看向她,“說說看。”
蕭塔不煙深呼吸,豁出去了一般說道:“耶律大石送來的這個太子,是假的!他不是我的親生兒子!!”
楚天涯表情一滯,嘴裡叼的那根青草被咬碎了。不遠處的蕭玲瓏眉梢一揚,表情十分驚愕。
“是的,我沒有說謊。”蕭塔不煙正色道,“那是大石和她的一名侍姬所生的兒子,比我生的太子大半個月,是庶長子。他母親生下他時難產死了,他是我帶大的,所以與我情同母子。但是——他不是西遼的太子,這一點千真萬確!”
“兩三歲的小孩子,居然也會假裝騙人。”楚天涯眉頭皺起,“耶律家,果然人才輩出。”
“他不是騙人,他還這麼小,根本不懂什麼太子不太子的。”蕭塔不煙說道,“大石只騙他說,送他去見他母親,他就歡天喜地了。臨行時大石還特意在家裡舉行了一個‘策封太子’的小把戲專騙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哪裡知道許多,就當自己是真的太子了……”
“這個耶律大石,可是真夠禽獸的,自己的老婆兒子,全部拿來賣!”楚天涯惱火的將嘴裡的半截青草吐了到了水面上,“他究竟想怎麼樣?他難道天真的以爲,以他西遼國如今的實力,還真的能光復遼國,或是吞下整個大宋與金國?”
“洛陽王,你千萬不要小看了大石。”蕭塔不煙說道,“當初他在守衛燕山府之時,以一城哀兵擊敗十倍於己的大宋禁軍;遁走夾山之時,他麾下不過數百騎。一路穿越北方大漠直到西域,他已經聚集起四萬餘人馬,連回鶻王都被他降伏,並獲得了當時契丹同族巴拉沙袞的熱烈歡迎與強力支持,很快麾下就聚集了二十萬餘人馬,並在起爾漫城建立了喀喇契丹王朝。從那時候起,大石就一直對外隱藏實力,以弱者姿態來示人。實際上,現在北至草原上的蒙古與回鶻部落,加上整個西域的大小部族包括花喇子模這樣的王國,都已經臣服在大石的麾下。他接管了古老的絲綢之路,與大食的關係十分密切。憑藉通商他的王朝在極短的時間之內聚集了大量的財富與糧食,他的麾下至少有二十萬能征慣戰的精銳騎兵。他們的戰鬥力,根本不在西夏國的鐵鷂子之下——否則,你以爲西夏王李乾順真是善類,他就不想滅了西遼麼?——那是他辦不到!”
楚天涯的心裡,終於緊了一緊。
今天蕭塔不煙所說的話當中,的確有一些是他沒有想到過的。耶律大石逃到西域不過短短的兩三年時間,居然就能發展到這樣的程度?
不過轉念一想,楚天涯就開始責怪自己太過驕傲輕敵了——我楚某人在兩三年前比耶律大石還遠遠不如呢!現在我既然能執掌大宋之權柄,耶律大石憑什麼就不能制霸西域?
一個念頭,隱約在楚天涯的心中升起。他感覺,耶律大石,遲早將成爲他最大的敵人。眼前的這個蕭塔不煙,或者是一個扭轉態勢的關鍵。
但是,這個女人太能說謊的。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值得仔細的推敲驗證,難以完全令人信服。
“我知道你已經信不過我。但是我今天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蕭塔不煙很認真的說道,“實際上,連西夏國主李乾順也不是太清楚我們西遼國的真實實力。他曾不止一次的派人到我們國內打探,或是用旁敲側擊的手法想從我這裡探得消失,但是全都失敗了。現在李乾順頂多只知道耶律大石手上有個三四萬的騎兵,而且一直缺衣少物,頂多只能固守疆土,絕對無力外侵或是遠征。其實耶律大石纔是躲得最深的那個危險人物。就連西夏國,也在被他利用。他會和西夏一同坐視你與金國力拼,然後輔佐西夏一起來對付你們二者之間的勝利者。到了最後塵埃即將落定之時,纔是他出手的時候。到時候,不管是金國、大宋還是西夏活了下來,都已是強弩之末。大石要收拾掉這個最後的對手,易如反掌!”
蕭塔不煙一邊說的時候,蕭玲瓏一邊就緩緩的走了過來。聽到這裡,她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楚天涯與蕭塔不煙一同看向她,“你爲何嘆息?”
“我嘆息,是因爲我又看到了他用出同樣的手法。”蕭玲瓏面露鄙夷與憎惡之色,蔑笑的搖了搖頭,“當初他就是這樣在你我姐妹之間挑撥,讓我們相互猜測忌與反感,然後他才能在我們二人之間左右逢源。否則,如果我們姐妹情深團結一致,他就根本無法從中取便,腳踏兩船。這個卑鄙無恥的男人,永遠都是那麼陰險狡詐——天涯,答應我,你一定要將他擊敗活捉,希望讓我親手扇他一百個大耳刮子!”
蕭塔不煙的臉一陣顫抖,然後銀牙緊咬,咬得骨骨作響,“我也要扇他一百個!”
“行,我答應你們。”楚天涯仍是那樣風清雲淡,“現在,你們可以去坐着喝茶了麼?不然今天晚上,真的沒有鮮魚湯喝了。”
“……”二女同時怔了一怔,又再一次默默的走了。
楚天涯眯着眼睛看着水面上的浮標,輕輕的冷哼了一聲。
“耶律大石……跳樑小醜!”
“朱雀。”
一道黑影宛如從天而降,“屬下在,主公有何吩咐?”
“有勞你安排兩個得力又心腹之人,往西域走一趟。聽着,不能是你親自去。因爲我這裡,不能缺少了你。”楚天涯說道。
戴着面具的朱雀,眉梢輕輕的揚了一揚,“是。請問主公,去西域有何公幹?”
楚天涯招了一下手,朱雀走到楚天涯的身邊蹲下,耳朵湊了過去。
不遠處的蕭塔不煙看到了,疑惑的道:“這應該是個女子吧?她爲何全身罩着一件遮住所有皮膚的大黑鬥蓬,臉上還戴着一個怪嚇人的面目?難道她長得很醜很嚇人麼?”
“她非但不醜,還美得驚人。”蕭玲瓏一邊飲茶一邊淡淡的道,“她比我,要漂亮得多。”
蕭塔不煙頓時愕然,“比你還漂亮?”
“是,主公!屬下馬上去安排!”朱雀聽完了楚天涯的耳語吩咐,肅然而起,抱拳應諾。
楚天涯仰頭看着她,微笑的點了點頭,說道:“晚上來喝我一起吃飯。我釣的魚,煮鮮魚湯。”
朱雀下意識的瞟了一眼蕭玲瓏那邊,看了看那個小得可憐的小水桶,和小水桶小得可憐並且翻了皮子的小魚,搖了搖頭,“屬下不敢。”
“你這分明就是瞧不起我,對吧?”楚天涯作勢有些惱了,“走着瞧,我一定釣兩尾大魚起來熬湯喝!”
朱雀笑了。
她戴着面具,但楚天涯分明感覺到她笑了。
然後黑色的身影像疾風一樣的在楚天涯身邊掠過。劍出鞘,寒芒於水面一亮,黑影掠到池塘對岸,她的劍上已經穿了一條三尺多長的金鯉。
“現在有了。”朱雀對小池塘對岸說道,“主公,如果不夠,屬下可以再來。”
“不必了。”楚天涯悻悻的咂嘴,然後低聲的嘟嚷,“都像你這樣開掛還有什麼意思?真是掃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