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御西幸,駕臨洛陽。這一次的隨行人員,幾乎包括整個大宋的整個政治中樞,實質上就是一次“遷都”,因此聲勢極爲浩大。洛陽方面自然也就十分的重視,派出了大軍出郭數十里相迎。
而領軍的大將,就是剛剛凱旋歸朝的少壯派軍帥劉子羽,和傷勢已經基本痊癒的楚家軍元宿,焦文通。
如今,大宋與金國的戰事已經基本告一段落。激戰之後的宋金兩國,都已疲憊不堪無以再戰。就算是得勝的大宋,也只能扼守河北三鎮與太原重鎮,休養生息。鎮守河北的是新亞提拔的虎賁統領岳飛,楚天涯麾下最jīng銳騎兵如今大半集於河北;扼守河東的則是對太原一帶極爲熟悉的馬擴與傅選、劉澤等人。
相比於上次,這一次的帝駕西幸更爲引人注目,因爲這一舉動意味着,大宋的政治軍事與經濟文化中心,已經正式的由中原平坦的腹地,遷移到了關山險固的河洛關內。
做了一百年大宋dì dū的開封府,在接連兩次的東京之戰中飽受摧殘民生敝蔽,連城池都被洪水淹泡了一把,從此,它只能是大宋的陪都。
在以十萬字的軍民歡慶隊伍之中,皇帝的鑾駕進入了洛陽,當天就在洛陽宮裡舉行了一個歡慶儀式,直到深夜方纔停歇。
楚天涯自然是慶典的主角。他指揮的濟源之戰與河北收復都取得了極其圓滿的成功,江南平叛的捷報也已經送達。大宋在三線作戰全部取勝,再加上之前的梧桐原大戰,可以說至建國以來最大幾次勝利全部由楚天涯一人導演!
這的確是一個,值得歡慶的歷史時刻。
深夜,已是酩酊大醉的楚天涯不顧其他兄弟與大臣的強留從酒宴上撤了下來,死撐着回到了王府。
這裡,還有一個更值得歡慶的事情等着他,楚家添丁了!
剛剛降生不足半月的楚克捷由蕭塔不煙抱着,在蕭玲瓏的房裡來回的走動。剛剛生產的蕭玲瓏身體富態氣sè虛弱,臉上卻揚溢着幸福而滿足的微笑,慈愛的看着蕭塔不煙懷裡的孩子,視線隨他而動。
曾幾何時,蕭玲瓏都忘記了自己是一個女人。她習武,打獵,xìng烈如火嫉惡如仇,甚至衝鋒陷陣殺人如麻,比男兒過猶不及。可是現在,她原始的母xìng已經一覽無遺的展現出來,慈愛,溫情,舐犢情深。
“妹妹,世子生得紅光滿面又俊美壯實,身上還帶着一股香氣,將來一定貴不可言!”蕭塔不煙愛不釋手的哄逗着小孩子,說道,“他有一個那麼了不起的父親,又有這樣一個了不起的母親,將來呀,一定無可限量!”
“我只盼他能夠一生平安,健康快樂!”蕭玲瓏面帶微笑,聲音有些虛弱的說道。
“母盼兒平安,人之常情。”蕭塔不煙絮絮的道,“不過,他父親大人可能就不會這麼想了。畢竟是楚家的嫡長子、魏王的長公子,剛出身就被封爲郡王了呢!……嘖嘖!”
正說着,門突然被推開了,從外面闖進一個十分冒失的人影來。
蕭玲瓏和蕭塔不煙都吃了一驚——誰這麼大膽?那些女衛都幹什麼去了,任由一個人這麼闖進來!
“飛狐兒,我回來了!”楚天涯風一樣的衝進房門,風一樣的撲到嚇愣了的蕭玲瓏牀前,抱着她的額頭先是狠狠的親了幾口,“我回來了!”
“我當是誰,原來是你呀!”蕭塔不煙長吁了一口氣,“嚇死我了!”
蕭玲瓏也馬上轉爲了驚喜,“你可算是回來了!快看看我們的孩兒!”
“來,給我抱!”
“不行!”蕭塔不煙抱着孩子一下跳到旁邊,“你滿身酒氣醉薰薰的,別嚇着他、摔着他了!”
“那……我就看一眼!”楚天涯都激動得有些手足無措了,眼巴巴的說道。
“那你,只許看啊!”蕭塔不煙抱着孩子小心的靠近,讓楚天涯看了幾眼。
“啊哈哈!太像我了!一個字,帥!”楚天涯歡天喜地的大叫,搓着手很想抱,蕭塔不煙很機靈的躲開了。
“天涯,時間多的是,別嚇着孩兒了。”蕭玲瓏在牀上輕聲的道。
正說着,剛剛睡着的孩子哇聲大哭起來。
“喲,知道你爹回來了,高興是吧?”楚天涯沒心沒肺的大笑。
“你知道什麼!他這是餓了!”蕭塔不煙白了楚天涯一眼,“你就壓根兒不會心疼女人、也不會照顧孩子!整天只有你的國事軍事天下事!”
“咳!……”楚天涯尷尬的笑了一笑,點頭賠罪道,“是,是我的錯。以後我會盡量多抽時間來陪她們母子的。”
“這還差不多!——出去,世子要用膳了!”蕭塔不煙白眼一翻,不容置疑的道。
以往蕭塔不煙哪敢這樣跟楚天涯粗氣粗氣的說話。可是現在她身份與角sè不同了,除了是蕭玲瓏的姐姐,她現在更是新生世子的姨娘和保姆。看來不僅是母以子貴,就連“姨娘”也以子貴了。
“好,好,我出去!”楚天涯笑得合不攏嘴,哪裡還有平rì裡的威風與嚴厲,一步三回頭的看着兒子和蕭玲瓏,戀戀不捨的出去了。
“傻!”蕭玲瓏噗哧就笑了,嘴裡雖罵,心裡卻充滿了濃濃的幸福。
愛一個男人的終極表達形式,就是給他生一個孩子。此刻蕭玲瓏終於品嚐到了作爲一個女人的最大幸福。
“飛狐兒,我適才聽到一些傳言,說官家賜了一名公主給他。”蕭塔不煙將孩子輕輕放到蕭玲瓏的懷裡,小心的說道,“聽說是叫……柔福帝姬,年方十七十分美豔。不知道……”
“那又怎麼樣?”蕭玲瓏很淡然的微微一笑,寬衣解帶給孩子哺rǔ,一邊輕鬆的說道,“誰還能指望他那樣的男人,身邊只有一個女人?”
“飛狐兒,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呢?”蕭塔不煙說道,“女人一上了年紀,尤其是孩子一生,就很容易人老珠黃。男人嘛,都是喜新厭舊的,尤其喜歡年輕漂亮的。我這麼說不是讓你做一個妒婦,去把他身邊的女人都給趕跑,我是提醒你呀!……”
“不用說了。”蕭玲瓏打斷她的話,“天涯的爲人我瞭解,如果他也是那種庸俗的男人,我和他不會走到今天。是,他是和普通的男人一樣喜歡年輕漂亮的女子,但是他喜新,不厭舊。就算他身邊有一千名女子,那蕭玲瓏也是無可替代,這就夠了!”
“呃……好吧!”蕭塔不煙討了個沒趣,怏怏不樂的閉了嘴,心裡卻在想道:蕭玲瓏無可替代,貴人的身段兒萬里挑一又整天護衛在他的左右,現在又添了個出身高貴年輕漂亮的柔福帝姬……看來,我是沒什麼希望再得到他的寵眷了!
雖然魏王世子已經降世有些rì子,但魏王直到今rì方纔回府,因此早就準備前來道賀的一些人,到現在才一同涌到王府裡來。
楚天涯在蕭玲瓏的房間裡呆了一到半炷香的時間,王府客堂裡已經聚集了很大一批官員將軍,等着向魏王道賀。楚天涯只好前去應付。
很快,朝堂大員文武要臣差不多都來了,濟濟一堂熱鬧非凡。楚天涯就在府裡安排了宴席款待,正在忙碌應付之時,知府張孝純將楚天涯請到了僻靜處,對他說道:“王爺,西夏國的使臣又來了。”
“無非又是催討援軍吧,你應付一下就是了。”楚天涯道。
“這一次與以往不同。”張孝純說道,“來的是一個送親使團,足有百人之多。”
“送親使團?什麼意思?”楚天涯有點不解。
張孝純苦笑了一聲,“下官有罪,請王爺責罰。”
楚天涯眉頭一皺,“有話直說,何必繞彎子?”
“是……”張孝純苦笑了一聲,還抹了抹汗,說道,“其實早在王爺南征之時,西夏的使者就多次向下官提起過一棕婚事。這棕婚事,恰是與王爺有關——西夏國主李乾順,想把他的嫡親女兒仙菲公主李玉瓶嫁給王爺……”
“什麼?”楚天涯驚訝道,“這事兒我怎麼沒聽過?”
“下官有罪、下官有罪!”張孝純連忙道,“當時王爺正忙於南征,下官不敢將這等瑣事報知王爺,以免影響到王爺在前方用兵。再者,兩國聯姻之事,事關重大,下官不敢輕易答應,也不敢輕易拒絕。於是一直以‘王爺用兵在外,容後再議’來推諉西夏的使臣。不料這一次,他們直接就把仙菲公主給送來了。這……這實在是大大的出乎下官預料之外!”
楚天涯眉頭微皺的思索了片刻,“你能確定這個仙菲公主是嫡親的公主,不是什麼宗室女改了封號假冒的?”
“這一點,倒是能夠確認。”張孝純說道,“仙菲公主的生母,是前遼國的皇族宗室女耶律南仙,此前被西夏國主李乾順封爲皇后。耶律南仙給李乾順生了一兒一女,兒子叫李仁愛被封爲太子,女兒,就是這個仙菲公主。可是在遼國滅亡時,西夏太子李仁愛因爲受到她母親的影響憂心遼國的滅亡,抑鬱成疾居然夭折了。其母耶律南仙也因愛子夭筆又忌恨於李乾順的無情,絕食而亡,就剩下這個死了母親和兄長的仙菲公主孤苦伶仃的獨自生活在皇宮裡。”
“這麼說,這個仙菲公主並不是很討李乾順喜歡了。”楚天涯冷笑了一聲,“扔出一個自己愛要不要的女兒,來換取大宋的援軍,李乾順的如意算盤打得不錯嘛!”
“王爺,據下官所知,倒也不盡然如此。”張孝純說道,“其實李乾順倒是挺寵愛耶律南仙的,要不然也不會在她的兒子李仁愛剛剛出生,就把他立爲太子了。在李乾順的所有女兒當中,仙菲公主是皇后和下的唯一女兒,也就是唯一嫡親的公主。也是他所有女兒當中最爲漂亮、又正當嫁齡的。”
“喲,你還給李乾順當起說客來了。說,你收了他們多少好處?”楚天涯半天玩笑半當真的道。
張孝純嚇得渾身直髮顫,“王爺明鑑,下官可是沒敢收受任何賄賂!”
“哈哈!”楚天涯大笑,“好了,我相信你。這樣吧,把西夏的使臣也請來參加今rì之宴會吧,別傳了出去說我楚天涯怠慢了客人。其他的事情,容我與之當面對談。”
“是,王爺!”
稍後不久,西夏的使臣來了。這次出使大宋併兼送婚使一職的,還是個大角sè,西夏國的俾中書相,王仁宗。
王仁宗也不知道央求了張孝純多久,總算是面見到了楚天涯,還受邀參加了世子的賀宴,因此都有些受寵若驚了。他不僅送上了一對玉壁一顆夜明珠做爲賀禮,還以下臣之禮當衆對楚天涯行了叩拜大禮。
宴席之上楚天涯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出於禮數的招待了王仁宗一行。待宴席散後,楚天涯纔將他請到別室,商談正事。
寒暄過後,切入正題。王仁宗向楚天涯講敘瞭如今西夏國境內的戰況。由於此前西夏王師主力鐵鷂子前不遠千里趕到河東,前來助戰大宋與金國的濟源之戰,因此國幾防備有些空虛。西遼菊爾汗耶律大石趁虛而入,率二十萬勁兵叩關突襲。雖然李乾順匆忙召回了鐵鷂子,但這支王師因爲剛剛經歷了一場大戰,又往來奔波長途奔襲,已是強弩之末戰力大減,根本抵擋不住耶律大石的西遼鐵騎。
在殺破了兩個西陲邊鎮之後,耶律大石的鐵騎長驅直入,短短兩個月內幾乎吞沒了西夏國在西邊的半壁江山,直接就要威脅到他們的國都了。班師回援的鐵鷂子損失慘重,如今已經基本喪失了戰鬥力。西夏國的情況,十分危急。
王仁宗說這些的時候,可謂聲淚俱下,就差跪下來抱着楚天涯的腳脖子求他發兵援救了。
楚天涯一邊安慰他,一邊在心裡琢磨:此前李乾順就送來了玉璽,現在又主動將公主送來了,就連宰相也親自來當說客搬請救兵了。我看這火候應該是差不多了。無論如何,不能讓西夏國就這樣被耶律大石給滅了。現在金國元氣大傷無疑已經失去了對西域的控制力。如果我還不趁機彈壓西遼、輔佐大宋在西域邊遠建立一個傀儡國,西遼必將成長爲一個西方的霸主,足以與我抗衡!
“好,本王會慎重考慮。”楚天涯說道,“明rì上朝,本王會將援軍西夏的奏本,遞交給官家。”
“拜謝王爺!”王仁宗這下真是激動得快哭了,雙膝一跪就給楚天涯磕頭。
“份內之事,何須道謝?”楚天涯笑眯眯的將他扶起,說道,“西夏與我是臨國,脣亡齒寒,大宋豈會坐視?相國也莫要怪責大宋此前一直沒有出兵,實在是本國戰事紛擾糧草不濟,所以才遲遲沒有發兵。現在濟源之戰與江南平叛都已經塵埃落定,北方的金國暫時也不敢有什麼大的舉動。所以,本王必將盡譴jīng銳之師,前往貴國助戰,抵禦西遼侵略!”
“好、好!王爺貴人千鈞,一言九鼎!卑使再次拜謝了!”王仁宗又施了大禮,忙道,“對了,仙菲公主乃是吾國陛下的掌上明珠。陛下爲了表達誠意,特意將她不遠千里送到洛陽來,意yù獻給王爺爲妾,從此敝國與大宋永結秦晉之好!不知王爺可有興趣看一眼,敝國的仙菲公主?如今,她就住在洛陽官驛之中。”
楚天涯不動聲sè的略微點了點頭,“那就,看一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