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煦的船有十幾艘,一動就被李恪察覺。
李恪與家眷見狀不怕了,聚集在船頭,目送趙煦的船緩緩啓動,離開。
“這一定是京裡的高門吧?”小姑娘脆生生的說道。眼神裡沒有什麼羨慕,更多是好奇。
這十幾艘船與尋常見到的不一樣,大且不說,船特別寬,兩邊鑲嵌了衆多的‘卡槽’,桅杆也是出奇的高,看上去有些不倫不類。
李恪看着那大大的‘趙’字,又看到後面有兩艘船隱約有商號的字樣,心裡忽然一動。
‘皇家票號?’
李恪暗自驚訝,他自然知道皇家票號就是當今大宋官家的內庫,卻不知道這船隊會是那皇家票號的。
但猛的,他臉色微變,想到了更多。
他越想越覺得趙煦面熟,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他看着那‘商號’怔怔出神,嘴裡喃喃有詞。
‘皇家票號……內庫……九殿下……盲人……趙……太學!’
“快快快!追上最前面那條船,快!”
驀然間,李恪神情大變,雙眼怒睜,急聲低喝。
李家一衆家眷被他嚇了一跳,小姑娘連忙抓着李恪的衣襟,急聲道:“爹,你怎麼了?”
李恪表情焦急,沒有心思解釋,看向不遠處的下人,厲聲道:“還不快去!”
那下人被李恪的神情嚇了一跳,連忙答應,命人開船,向着趙煦最前面的大船追去。
李家的家眷驚疑不定,李大娘子三番幾次想開口,但看着李恪罕見的嚴肅表情,根本不敢說話,使眼色給她女兒。
小姑娘倒是無懼無畏,仰着小臉,輕聲道:“爹,發生什麼事情了?”
李恪心頭是七上八下,他已經能確定,剛纔見到的那個說話奇奇怪怪的年輕人,很可能就是當今官家!
當今官家就在眼前,他怎麼能就這樣‘失禮’的任由走掉?
他的船拼命地往前追,胡中唯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
他面無表情的站在船尾,示意準備防禦的後船不要動,他身後的禁軍,推出了幾門黑漆漆的火炮,對準了李恪的船。
李恪嚇了一跳,連忙喊道:“臣……我有急事求見公子,還望通傳。”
胡中唯李恪察覺到了他話中的‘臣’字,依舊面色儼然,等着他靠近。
李恪將人都趕到了船艙,就留他一個站在船頭,看着胡中唯,不斷拱手,示意他沒有惡意。
等他靠近,胡中唯觀察一番,讓人給他柵板,等他上來,淡淡道:“在這裡等着,我去通報公子。”
李恪連連點頭,滿臉的忐忑不安。
他哪裡會想到,會在回鄉的途中偶遇當今官家,還有一段不怎麼愉快的交談。
趙煦還沒睡着,其實已經聽到了李恪的喊話,不等胡中唯進來,就淡淡道:“讓他進來吧。”
“是。”胡中唯應聲。
轉身離去,不多久,就將李恪帶了進來。
李恪進門,看着坐起來,微笑以對的趙煦,連忙行禮,長身道:“臣李恪,拜見官家!剛纔魯莽,請官家降罪!”
趙煦擺了擺手,道:“朕微服私訪,不知不怪,坐吧。”
“謝官家。”李恪謝恩,小心翼翼的再次在趙煦對面坐下。他沒了之前的警惕,更多的是緊張。
他這會兒稍稍冷靜,開始思索之前趙煦問的問題,同時在考慮着怎麼重新回答。
但不等他思緒停當,趙煦就道:“卿家回鄉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李恪連忙道:“也沒什麼事,就是久居汴京,有些思鄉。”
他沒有說實話,他其實是因爲不滿章惇而被打壓,被迫去職了。
趙煦點點頭,微笑道:“那就隨朕跑一趟,朕這次出京,想看看很多奏本里看不到的情景,你給朕出出主意。”
李恪當然不會拒絕,躬身道:“臣領旨。”
趙煦屁股還是很疼,伸手摸了摸,感覺有血漬,笑着道:“不用那麼緊張,隨意一些。慕古,給李卿家安排個房間。”
李恪連忙道:“謝官家。臣還要去交代一下家人。”
“應當的,”
趙煦道:“朕騎馬過來的,屁股越來越疼了,得上點藥,晚些時候,再與卿家詳談。”
李恪完全沒想到趙煦連這種話都與他說,心裡暗道:傳言官家平易近人,沒有架子,看來是真的了。
“謝官家。”李恪再次躬身,而後才起身,謹慎守禮,一步一步的退出了趙煦的房間。
孟唐去安排李恪,胡中唯拿了藥進來,趙煦不好擦,看着五大三粗的胡中唯,揮手讓他出去,自顧的解腰帶。
“怎麼就忘了帶個女人出來……”趙煦輕聲嘆息,有些後悔,不止是給屁股擦藥,這長途慢慢,豈不是得過苦行僧的日子了?
趙煦來不及感慨,金創藥擦上去,那叫一個又疼又忍的酸爽。
在另一邊,李恪沒有像家人透露趙煦的身份,只是說要去一趟江南,正好走趙煦的船,讓家人安心歸鄉。
李大娘子倒是瞭解李恪,總覺得她家主君藏了什麼心事,卻又不好問,猶豫了下,道:“主君,要不,讓清兒跟着你,也好有個照應。”
李恪不滿的道:“胡說八道,我是去做正事,哪有帶着女兒的。”
李大娘子還是擔心,悄悄給他女兒使了個眼色。
她女兒是沒有正式的名字的,前不久定的小名,叫做清兒,清兒拉着李恪的衣襟,急聲道:“爹,帶我去吧。你之前還說要帶我去江南的,不能說話不算數。”
這時李家老太太走出來,看着李恪道:“你要是不帶清兒,就帶幾個下人,總不能讓我們不安心吧?這說走就走的,一個準話都沒有!”
李老太太的話還是很有威信的,李恪看了眼幾個下人,猶豫了下,道:“那就清兒跟我去,不過,你先等等,我還得去問一下。”
李家的一衆家眷聽着李恪的話,不由得再次看向趙煦的船。
他們向來知道李恪清高,連大相公章惇都敢硬頂,什麼人能讓他屈尊,順路帶個女兒居然還要去問問?
李老太太與李大娘子都沒說話,倒是清兒躍躍欲試,嗯嗯的點頭。
李恪沒有辦法,只得轉身,再次走向趙煦的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