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秋日,潔淨清涼的天空彷彿也跟隨太陽一起遠離了塵世,整個天地顯得更加空曠。看着天空清涼的藍色,更覺午後清風的涼意。才從午睡中醒來,太陽就已經偏西了,雖然離落山還早,可一切都不那麼鮮亮。窗外的陽光亮得刺眼,而陽光顧不及的地方卻陰冷昏暗。這不和諧的溫度與光亮使人不免感到失落和愁倦。
“走吧,去玩吧。今天不是全班一起活動嗎?”黃鈺從衛生間裡出來說。
林佳容懶懶地躺在牀上說:“我是不去,沒意思。”
黃鈺說道:“去吧,好歹同學一場,在一起玩玩,交流交流不挺好嘛!別說我們班就是缺乏交流,尤其是男生和女生之間。上課就去上課,也不說話,一下課就散了,各人忙各人的,多冷心啊。”
王舒說道:“什麼同學不同學,大學一畢業,誰還記得誰?”
“走,走,”李芳芳疊好被子說,“我跟你去,正好沒事幹,挺無聊的。”
她們兩個走了出來,後面林佳容也跟了出來。
“你不是不去嗎?”黃鈺回頭說,“怎麼又下來了?”
林佳容笑着說:“我不去就不允許我下來了?我去校外看看去。”
操場上,一羣男生在足球場踢球,喊叫聲細細地零零落落地傳過來,彷彿天地太空曠把聲音都消散了一樣,耀眼的陽光照在他們身上,雖然一個個滿臉是汗,卻一點兒也不覺得場面熱鬧。北面的籃球場也有一羣人,噔噔的有些沉悶的拍球聲不時地響着,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除此之外,就沒多少人了,西面的籃球場上有幾個人在打羽毛球。
男生來了沒幾個。李國新、王明利、楊毅和杜林,他們在打籃球,張晨、張萍和柳希在旁邊一邊看着他們打球一邊聊着天。黃鈺和李芳芳走了過去,幾個女生就去打羽毛球了。
沒多久,宋燁和張勇來了。走進操場,張勇就丟下宋燁去打籃球了。他一上場沒多會兒,杜林就拎起衣服走開,坐在了旁邊的球檯上。
宋燁向四周望了望,她沒來,他心裡懶懶地想着。他靠在柵欄上看了一會兒,就起身慢慢地朝足球場南面的門走去。
杜林回頭看見宋燁要走,也就趕上了一起走了。
林佳容獨自在那些小店裡逛,她在超市裡買了點東西,等她出來,太陽也已經落下樓去了,她在小食攤上要了一碗麪。
陳恆義從街上走了過來,他一轉臉看見林佳容在吃飯,他面帶怒色走了過來,沒好氣地說:“你出來怎麼不對我說一聲?我打電話也不接?”
林佳容擡頭看了看他,仍舊平靜地說:“我幹嘛非得叫上你啊?”
陳恆義意識到自己氣得說了這麼沒意思的話,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了,他停了一會說道:“我給你打電話你怎麼不接?”
“手機沒帶。”林佳容淡淡地說,她仍舊不緊不慢地吃着,陳恆義沒在說話,就轉身走了。
林佳容任他走了,也沒理他。天漸漸昏暗下來,街上的燈都掌了起來。她拎着包走在街上,剛纔發生的事一段段錯亂地劃過腦際。她驚奇自己爲什麼還是這麼平靜,一點兒也沒有感到煩惱或慌亂。想想從前,她最害怕發生這些事情,彆彆扭扭、尷尷尬尬,不僅讓人煩躁,而且很長時間讓人不能釋懷。而現在,她卻一點也不在乎,甚至覺得無所謂了。然而,不管怎麼說,在這無所謂中,她心裡還是有那麼一點愧疚的。她輕輕地搖了搖頭。
走過大禮堂,林佳容聽見有人喊她,她回過頭來,王詩穿着舞蹈的服裝跑了過來,林佳容擡頭向大禮堂看去,禮堂今晚開晚會。
“你回宿舍吧,幫我把U盤帶給林羣,我現在沒時間回去了。”她喘着氣說道。林佳容說:“好吧,我正要回去。”
“你來看晚會嗎?”王詩又問。林佳容勉強笑了一下說道:“不知道,或許會來吧。”
王詩說了句再見就跑回去了。
林佳容回到宿舍,她放下包,就來到了林羣的宿舍。她們宿舍就在對面,但她還是很少去,就像去別人家一樣,站着坐着都讓人覺得不自在。
宿舍裡,林羣在玩電腦,看見她進來就說道:“稀客呀。”
林佳容遞給她U盤說:“王詩讓我帶給你。”說着看了看她的電腦,她在聊天。
林羣接過去後繼續聊着。林佳容看了會兒就轉身離開了。
孫慧娟坐在牀上看書,林佳容問她怎麼沒去上自習。她說:“今天不知爲什麼突然不想學了就沒去,在宿舍待着了。”
“去看晚會吧,好像王詩要跳舞。”
孫慧娟放下書說道:“不去,我纔不去湊那個熱鬧呢,鬧哄哄的,又大喊又尖叫,跟瘋了似的。”
林佳容笑了笑問道:“她們呢,都去學習去了?”
“張晨好像有公選課,張萍不知去哪裡了,柳希去洗澡了。”
林佳容說:“怎麼又洗澡?那天我見她剛洗。”
林羣轉過身笑着說:“現在還少了呢,以前天天洗澡洗衣服,一件衣服穿兩天就洗,她天天就忙這個了。”
孫慧娟笑着說:“誰叫人家長得漂亮。”
林佳容笑了笑,又說了會兒話,就回去了。
一晚上好幾個小時就這麼流水般逝去。快熄燈了,收拾好牀鋪準備睡覺了,她猛然間發現又是一天!昨天晚上自己跪在牀上收拾彷彿還是上一刻的事,現在自己又跪在了這裡,真如放電影一樣,兩天之間只是換鏡頭的一瞬間,仔細回想兩次鋪牀之間的一天,卻什麼也想不起來。每一天都單調空白得可怕。真沒意思啊!她扔下被子坐那裡心裡想,我這是怎麼了?怎麼這麼頹廢呢,我以前很開心的,是啊,那時候挺開心的,陳恆義追我追得緊呢,他還跟蹤我,真有意思。想到這裡,她不禁笑了笑,剛開始我竟然沒發現,真可怕,有個人跟蹤自己都不知道,要是個壞人可就麻煩了,到那時是幾天呢,一星期吧,他都後來才告訴我,一個星期,他不害臊地說,那次,還是黃鈺眼尖,她早就發現了,而我卻一點也沒注意。那次我跟黃鈺,在圖書館,黃鈺去了二樓,她把包放在櫃子裡,我去四樓了,他跟着上去了,黃鈺之前就告訴我他老跟在我們後面,我在樓梯口往下看的時候看見了他,我肯定有恐高症,每次從高處往下看,總是腿發軟,總怕自己會從上面掉下來似的,在一個夢裡,我站在高高的樓頂上,非常非常高,我就站在半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嚇死人了!還是站在地上心裡踏實,人自殺怎麼會選擇跳樓呢,光往下看看就嚇死了,黃鈺就不怕。她去了二樓,我上了四樓,我在樓梯口看見了他,後來,後來,我好像忘了借書證吧,我總是忘記拿,我忘了借書證,我就下去找黃鈺,他又跟着下去了,真是有意思,男生追女生的時候也是挺好玩的,後來我怎麼答應他了呢?反正剛開始挺開心的,他每次有了錢就拉我去吃好的,那是挺開心的,現在怎麼了?我給你打電話你怎麼不接?我怎麼一點也沒覺得生氣?我真得不在乎嗎?--------
這時,李馨走了進來,林佳容不禁看了看她,她還是跟往常一樣不聲不響,臉上毫無表情。林佳容看着她,忽然覺得煩躁起來,天天跟個幽靈一樣,她心裡想道,她舒口氣扭回頭。
熄燈不久,她就睡着了。
還有十多分鐘才下課,大家就開始嘩嘩啦啦地收拾起來了,老師還在意猶未盡地講着,林佳容擡頭向四下裡望了望,目光突然與宋燁的目光相遇,這時,手機突然震動了,陳恆義來了短信:“還在生氣嗎?我昨天被班長氣壞了,給你打電話,你就是不接,好了,今天我請你吃好的。”她回覆了他:“我哪有生氣?不用,我們去餐廳吃吧。”
下課了,她剛出教學樓就看見陳恆義在路邊等着他,於是她就走了過去。
這就完了嗎?走在路上她心裡想,連吵架都這麼沒勁,我應該說我生氣了,一星期不理他,鬧他一鬧。想着,她忽然對沒有把它擴大成一場風波而覺得有些失望起來。
陳恆義一直在講着他們班長怎麼煩人,最後,他看見林佳容沒有生氣,就把手放在她的腰上摟住了她。林佳容根本沒有理會他在說什麼,但當他摟着她時,她沒在意。
從與林佳容目光相遇之後,宋燁就一直悶悶的。下課了,他怕跟她碰見就留在了後面,等林佳容走了,他纔出來。出教學樓,看見林佳容跟她男朋友一起,他更覺得不舒服了,看着他們在前面走着,他忽然又不禁想起自己發的短信,他努力剋制自己不去想,然而,那些話卻更加清晰地涌上心頭,他感到羞恥般的痛苦。看着他的男朋友,他又自卑起來,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他心裡罵道,多噁心啊,看看你的德行吧!此時此刻,什麼抱負,什麼偉人,什麼使命,全都像從身邊蕩過的風一樣沒有了重量,沒有了意義。他轉身去了另一條路。
然而,現在痛苦並不比先前了,午睡一覺醒來,所以的不愉快都跟隨剛纔做的一個荒誕的夢一起消散掉了。做了一個什麼夢,他記不起來了,他總記得自己在不停地落啊落啊,像永遠也落不到地上一樣,最後,他猛然抽搐了一下便醒了。
四級快考試了,下午,他去教室學英語。從剛進大學不久,便聽見什麼英語四級,計算機二級之類的,那時他都不放在心上,覺得那是很遙遠的事情,但時間過得如此之快,轉眼間四級近在眼前了。大家都在準備着,第一次考個證,每個人都把它當成一件大事,比期末考試都大。
在教室裡,從太陽稍偏西一直到太陽落山,宋燁幾乎沒有浪費一分鐘,整整一下午,他都沉浸在學習的良好狀態中,甚至對身邊多了一個人都沒有察覺。耀眼但卻不甚明亮的陽光一直灑在他的身上,並隨着時間慢慢地遊移。直到太陽收起最後一縷斜暉,寒冷侵襲而來,他打了一個噴嚏,這時,他才意識到天黑了,該是吃飯的時候了。
走在昏暗的路上,回味着自己一下午的學習,他覺得意猶未盡,他體會到了學習的快樂,忙碌的快樂。一個多麼充實的下午,他愉快地想,整整四個小時,久違的感覺------
路燈亮了。這時突然一聲尖叫從後面傳來,隨即是一陣大笑,宋燁回頭看去,他忽然覺得那個女生好像在哪裡見過,他仔細地想了想,原來是那天吃飯時看見的那個“農村女孩”!他不禁又回頭看了一下,確實是她!她的衣着都沒有變化,但此時給人的印象卻是天壤之別。宋燁回過頭來,想想那天下午的情形,他覺得自己是多麼得可笑,多麼得愚蠢。他深深地吁了口氣,心裡若有所失。
然而,很快他就不去想她了,吃完飯,他就徑直去了教室。晚上回來時,他對今天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