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謝罪
八歲的女孩子能想到這個,何啻於曹衝,漢明帝一樣的聰明人物,至於司馬光砸缸,文彥博撈球,在這等真正的智慧面前,簡直就是小兒科。
蘇油也沒有制止觀兒,只是說道:“今天帶你去見縣君,要是她讓你做她的學生,你今後就可以住在我家,方便上學。”
“你的兩個兄長,朝廷很快會放他們去外地做官的,你的族人又多在鄭州。要是你隨兄長宦遊,或者回到族人那裡,那縣君的學問就學不成了。”
觀兒低下了頭:“兄長說過,縣君和陳學士,是大宋第一等的聰明人,要是能入縣君門下,想來兄長們不會有意見的。”
蘇油說道:“沒關係,要是有意見,我去說,他們總會同意的。”
觀兒還是看着地面:“觀兒害怕自己愚鈍,入不了縣君的眼。”
蘇油笑了:“這個你放心,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孩子。更重要的是你對知識的渴求程度,扁罐和彥弼兩個哥哥都沒法跟你比。”
“皇家理工學院和可貞堂,絕對能夠滿足你對知識的渴望。”
今天要送孩子,蘇油便和觀兒一同坐車,程嶽騎馬陪同。
來到學院,見到了小妹,小妹就對蘇油笑道:“哥哥,聽說你給我找到了一名學生?”
蘇油也笑:“扁罐告訴你的吧?他人呢?觀兒的理工基礎可能會差一些,不過文科絕對是同齡孩子裡拔尖的,關鍵愛看書,還有自己的一套自學方法……嗯,我估摸着和你小時候差不多。”
小妹白了蘇油一眼:“我可不會自行穎悟,都是哥哥和大小先生的啓蒙。扁罐和彥弼被景潤叫去教訓去了,估計一會兒還要在全校學生面前做檢討。”
說完又對蘇油問道:“那個凹面鏡聚光的原理,是他們自行悟出來的?”
蘇油點頭:“是,不過還粗糙得很,一會兒你用半球將他們一把,讓他們知道自己錯得多荒謬,然後啓發一下,讓他們根據設定光斑面積,自行推算出球面有效反射角度吧。”
小妹笑道:“剛剛已經推算出來了,三十五度。”
蘇油擺擺手:“你就是個妖孽!有本事兒趕緊將同軸球面系統的光路計算公式整理出來,我大宋的窺天鏡製造學,天文學,數學,光學,又會前進一大步。”
沒等小妹說話:“走了,你倆口子也要注意身體,還有小椅子,別讓他天天吃食堂,不行我讓扁罐給他帶家中的盒飯。”
“不要。”小妹搖頭:“做學問要專心,就吃食堂最好了,不用把心思放在想中午吃什麼上。”
“你就作孽吧。”蘇油笑道:“讓景潤記得去合門送謝表,朝廷該有的規矩還是要有。”
“知道了。”小妹有些不耐煩:“你趕緊去吧!”
在孩子面前裝得輕描淡寫,但是自家孩子搞壞了大宋司天監最寶貴的天文儀器,正兒八經要論起來,這可是大罪。
不過蘇油知道趙頊不會追究,道理很簡單,因爲司天監那臺巨大的反射式望遠鏡,本身就是蘇油自行成立攻關小組完成的設計,而之後又由四通商號建造出來,捐獻給司天監的。
十萬貫,那是賣給遼國人的價錢,而在捐獻的備案上,蘇油讓四通老老實實地寫了兩萬貫,這還包括了前期的模具和特殊工具的設計費用和開模費用。
最多再讓四通捐獻一臺就是了。
不過規矩是要講的,蘇油今天沒有去軍機處,而是直接到了西上合門,遞上奏表,表示教子無方,導致大宋重大損失,領罪待參。
黃門捧着奏章進去,不一會兒就又回來了,對着蘇油赧笑道:“陛下連申斥都沒有一句,奏章也留中了,讓小的來傳旨叫進呢。”
蘇油對黃門拱手:“多謝樑內侍了。”
樑內侍名叫樑惟簡,對蘇油躬身行禮之後,轉身在前帶路。
蘇油跟在樑惟簡身後,面無表情,但是心中卻委實在腹誹。
和張士良一樣,這位也是太后的人,當年主管高韓王宅邸的陳衍,就是樑惟簡向高太后推薦的,足見他是多麼受到高滔滔的信任。
以前的供備庫使是張士良,趙頊給了一個肥缺,讓他去東北管理海關,騰出了這麼一個缺,結果高滔滔立馬又讓樑惟簡頂上,都沒有徵求趙頊的意見。
雖然名義上內庫由內宮處置,但是那也只能是皇后而不是太后。
而且這個西上合門使,也是高滔滔跟皇帝要來的,這一點非常重要。
理論上講,身處內宮的高滔滔,通過這道任命,掌握了和外臣溝通的渠道。
向皇后攤上這麼個厲害的婆婆,趙頊攤上這麼個不講理的媽,加上大宋以仁孝治天下,這點破事,還真就給高滔滔給把持了。
其實蘇油倒也無所謂,高滔滔雖然愛權,但是不愛錢。
自己關於皇家百姓一體納稅的建議,高滔滔是同意了的。
而高滔滔這幾個親信內官,能力和操守都還算過得去。蘇油作爲外臣,也懶得管皇帝的這些家事兒,他對內官並不歧視,能做好事情就行。
思索之間,趙頊經常辦公的偏殿就到了。
趙頊正在對着雙勾王羲之書法貼子練字,見到蘇油便停下了筆,笑道:“兒子連累老子,涪國公的謝表,合門倒是收得稀罕。”
蘇油一臉的羞愧:“家教不嚴,犬子膽大包天,還請陛下恕罪。”
趙頊根本就不理這茬:“扁罐和彥弼,都能夠自行拆解窺天鏡了?”
蘇油再次拱手:“是,也不知道平時倆小子是怎麼琢磨的……”
趙頊說道:“要不讓扁罐封蔭一個官職,以後闖禍了也好擼?”
蘇油笑道:“這倒是不用,以後他真要是被流放新宋,臣估摸着,那就是老鼠掉進米缸裡了。”
“哈哈哈哈……”趙頊笑得不行:“也是,以少傅篳路藍縷披荊斬棘的本事兒,扁罐做個新宋洲都督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蘇油說道:“爲陛下開疆拓土那是應當的,就是跑遠了做父母的又記掛……誒陛下,臣是來請罪的。”
趙頊想了一下:“要不還是罰俸?罰俸兩月,衝抵掉維護費用吧。扁罐和彥弼都還沒行冠禮,罰不到他們身上去,罷了。”
“臣謝陛下寬宏之恩。”
揭過這篇兒,趙頊才問道:“聽說你昨天帶了一個女子回府?”
“女孩,才八歲!”蘇油趕緊解釋:“那是畢仲衍的幼妹,昨日畢仲衍來到軍機處外,跟我道謝,被我打發了。”
“不過後來臣越想越不對,面色潮紅咳嗽不斷,怕不是起了傷寒。”
“當天散衙之後我就去尋他,果不其然,高熱燒到四十二度,都這樣了還在喝聖散子方!”
“於是將他送到寧善堂,他二弟畢仲遊得跟着照顧,剩下個幼妹丟在全是病人的藥局也不是事兒,因此我就接回家了。”
趙頊點頭,這些昨晚皇城司早就奏報過了。
卻見蘇油搓着手:“陛下,畢仲衍的幼妹畢觀,我看是個好苗子,已經給小妹送去了。”
“今天吃早飯的時候,我見她就喝了一碗牛奶粥,別的蛋糕包子什麼的都沒碰,路上便問她是不是不習慣臣家的早餐,陛下你猜她怎麼說的?”
“怎麼說的?”
“觀兒說,家境一直貧窮,家中的食物不如臣家,她害怕習慣了臣家的美食,回去之後覺得自家的飯菜難以下嚥,因此不敢放縱自己。”
趙頊大驚:“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