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九十七章金剛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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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青唐城,金剛崖寺。
西藏佛教的歷史可以分爲兩個時期。從蓮花生將佛教帶入西藏,經松贊干布後一系列的吐蕃君主的推崇,大約有三百多年時間,佛法昌隆,這段時間,稱爲“前弘期”。
到唐武宗時期,和漢地一樣,吐蕃佛教與王權、世俗、本土宗教的衝突變得不可調和。
吐蕃贊普達瑪開始滅佛,寺院被關,佛經被焚,佛像被毀,僧人或被逼還俗,或棄佛歸本,或迫其打獵。
這種從根基上催毀佛教的滅絕行爲,對傳播不久、根基不深的西藏佛法而言,無疑是毀滅性的打擊。
因爲他滅佛,佛教徒認爲他是牛魔王下界,因此在他的名字前加了一個牛字,就變成了朗達瑪。
這樣的鎮壓是空前絕後的,從松贊干布時代開始傳入西藏的佛教,經過三百來年的經營所形成的西藏佛教,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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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西藏經歷了大約一百多年的無佛教時代。
到宋代初年,纔有魯梅等往西康學佛法,回藏重集僧伽,弘揚佛教。
西康就是如今雅安二林松潘一帶,紅衣大和尚,活佛吉多堅讚的故鄉。
此後西藏佛教再未中斷。對前弘期而言,這個新時代的佛教,名爲“西藏後弘期佛教”。
後弘期佛教重入西藏地區,主要是通過兩條線路。
一條是以印度僧人阿底峽尊者爲代表,從印度傳入。這一路,被稱爲“上路弘法”。
這一條路,保留了濃厚的西藏原生佛教色彩,復興了蓮花生傳入,結合西藏苯教色彩的密教,所以也被稱爲“新密”。
而另一條,是朗達瑪滅佛之時,僧人瑪爾釋迦牟尼、藏饒賽等三人在拉薩西南巴丘帕裡的山間修行,一日忽見有個身着袈裟的僧人行獵,尋問之下,方知滅佛事件。
於是三人帶着佛經ꓹ 取道西域于闐,輾轉逃到青海尖扎、化隆一帶繼續修行ꓹ 晚年收穆斯薩巴爲徒,並以三僧之名爲徒命名,稱作“釋迦格哇饒賽”。
釋迦格哇饒賽繼承三位先師的遺志ꓹ 潛心研習教理,大力弘揚佛法ꓹ 跟隨其出家者日漸增多。
宋初,桑耶寺主持希堅贊出資ꓹ 送魯梅楚臣喜饒、洛敦多吉旺共十人到青海西寧一帶學法取經。
魯梅等人到青海後師從釋迦格哇饒賽學習佛教經典ꓹ 並受比丘戒。
在此期間,諸人輪番前往西康,在這個時代,毫無疑問地受到二林地區集佛、巫、儒於一體的“祖廟學術”的影響。
這些人學成返藏後,大規模建寺、渡僧、傳教,並將他們的師長釋迦格哇饒賽尊稱爲“喇勒·貢巴饒賽”。
同時繼續不斷派出僧衆前往二林取經,深受漢地佛學影響ꓹ 更接近大乘佛教和禪宗,被稱爲“下路弘法”。
這一派更重視戒律ꓹ 儀軌ꓹ 法度ꓹ 其所傳戒律傳承ꓹ 亦稱“下路律統”。
喇勒·貢巴饒賽晚年到達青唐城西北的金剛崖寺修行,直至圓寂。後人就在那裡築寺廟ꓹ 供奉喇勒·貢巴饒賽及他的三位師長ꓹ 以及參加他的比丘戒儀式的另外兩位漢族和尚的塑像。
這個寺廟對青唐乃至吐蕃有巨大的影響ꓹ 二林祖廟對這裡大力輸出文化,贈與了金剛崖寺大量的經卷、文籍ꓹ 使這裡成爲了一個以金剛崖寺爲核心的佛教學校,下路弘傳的祖地。
如今該地的主持是益西央,是吐蕃禪宗的傳承人。
吐蕃禪宗創始人物是摩訶衍,弟子是虛空藏,虛空藏的弟子,就是益西央。
益西央和二林部白愔,也就是範先生的弟子,阿囤彌的老公,以及當時在二林祖廟一同學習佛法,如今的寧夏活佛吉多堅贊,淵源都是極深。
這些其實就是當年蘇油隨手佈下的一些閒棋,但是到了二十年後的今天,這些閒棋開始自發地產生出作用。
二林部如今富得流油,因此金剛崖寺有二林源源不斷輸送過來的“養僧錢”,不像上路弘傳那般需要七人供一僧,與世俗的矛盾輕得多。
也正因爲如此,對吐蕃和青唐的百姓來說,金剛崖寺就是一個只給予不苛索的地方,其影響力在這個時空裡,比上路新密,更加具有向心力。
青唐貿易之路斷絕之後,百姓的日子變得更加難過,僧俗矛盾一下子變得凸顯了出來,選擇信奉下路律統的人就更多了。
董氈已經死了,喬氏和阿里骨今日是過來請益西央入宮,爲董氈舉行葬禮的。
還不敢發喪,喬氏已經以董氈的名義,傳令青唐各部,讓他們攜帶家屬前來拜謁,準備軟禁這些頭人,以其妻子爲威脅,脅迫他們承認阿里骨爲青唐之主。
但是這個壓力是非常大的,對外,青唐如今能夠控制的地區,僅僅剩下了青唐城、湟州、廓州、積石州四州之地。
蘭州被大宋拿下後,熙、河、蘭鐵三角相互呼應,固若金湯,青唐再無可乘之機。
而蘭州之西,湟州之東,還盤踞着藺逋比和溫溪心的勢力,不斷蠶食壯大。
人是要吃飯的,絲路重要節點的卓囉城,背靠蘭州,前接河西絲路,蕃人都知道那裡現在有飯吃。
溫溪心投宋之心,如今非常堅定,聽聞文彥博致仕返歸西京,特意上書朝廷,今年給朝廷進獻五匹名馬,其中一匹叫做“滿川花”,因仰慕文公爲人,希望朝廷能夠將之轉送給文公。
這是一次因爲個人魅力而帶來的外交事件,趙頊大悅,下旨撫慰溫溪心,命畫家李公麟繪《五馬圖》。
不但準了溫溪心所請,還特意給文彥博下了一道詔書:“敕彥博。惟我宗臣,名震夷落,狼心烏舌,知獻厥誠。朕以張奐拒羌之獻,不如旅獒昭德之致。已敕邊吏答賜所直,其馬今以賜卿,至可領也。”
這次平夏戰役,青唐也有功勞,但是因爲阿里骨部將半路返回,因此阿里骨、青宜結鬼章、篤喬阿公,只得防禦使之職。
然而溫溪心和藺逋比,卻因爲全程參與,以平天都,輸糧秣,拱衛蘭州到涼州、應理關兩線糧道、打造牛皮渾脫,讓大軍從水路突襲,三日得平興慶的功績,後來居上,藺逋比成了寧塞郡公,溫溪心成了內殿崇班、西頭供奉使、邈川節度留後。
級別上遠比阿里骨一系爲高。
這叫“協濟軍威,事功可紀”,有功那就必賞,堂堂大宋,從來都是這麼講道理。
阿里骨殘暴,好刑殺,以野蠻約束手衆,金剛崖寺前膜拜的百姓見到阿里骨的旗幟過來,遠遠的就逃開了。
阿里骨扶喬氏下馬,皺着眉說道:“母親,這裡聚集的人太多了。”
喬氏不以爲意:“這些都不過是牛羊而已,你要關心的,是狐狸和虎狼。”
阿里骨的兒子瞎徵手按刀柄:“青唐現在的虎狼太多了,父親可不能跟廟裡的益西央一樣。”
這個名字刺激的阿里骨眼睛一眯,益西是光明得意思,現在興州還有一個人,名字裡也有這個。
冷冷掃了瞎徵一眼:“你就是因爲這樣,殺掉你的叔父?”
瞎徵,性嗜殺,部曲睽貳。
青唐大酋心牟欽氈有下屬想要叛亂,因爲忌憚瞎徵的季父,阿里骨遠宗兄弟蘇南黨徵雄勇多智,於是誣其謀逆。
瞎徵不能斷定自己的叔父是否牽涉到其中,解決方法很簡單,就是突然起兵殺掉自己叔父,盡誅其部屬。
但是手尾又沒有處理乾淨,蘇南黨徵的小兒子籛羅結逃了出去,投奔了另一個大酋,父親的結拜兄弟溪巴溫。
溪巴溫大怒,讓侄兒與自己的長子杓拶率軍據守溪哥城,不再聽從阿里骨的號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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