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七十二章攻城
邊上還放着一個巢車,不過沒有車輪,用滾木倒是可以推到坡下,但是要推到城門口那就難了。
趙孝奕一聲令下,使節團裡趕出來四輛馬車,四輛車分佔四角,在車廂裡添上木柱,直接在車頂上鋪出樓板、擋箭板,再斜擱了幾根松木做衝梯,一輛巢車就做出來了。
趙孝奕還在車尾斜着掛上了一排穿孔的尖木樁,做成逆止機關,這樣巢車上坡時即便失去動力,也會被尖樁撐住,就只能前進不能後退了。
車廂間的空間也格上橫木,給幾頭牛套上胸軛趕進去,整個巢車可以被裡邊的牛推着走。
有了廂車做底盤,巢車推動起來就不再費力氣了,當巨大的巢車從松林裡駛出來後,遼軍陣營頓時歡聲震野。
耶律延禧激動得小臉通紅:“擂鼓!攻城!”
咚咚咚……低沉渾厚的鼓聲中,巨大的巢車開始朝嘉欽城緩緩移動。
嘉欽城裡的守軍已經感到不妙了,發出了混亂的呼喊。
草原上的土城連護城河都沒有,巢車輕鬆地推到了坡下,開始慢慢朝坡上爬去。
大隊遼軍跟在巢車後邊,巢車裡還躲着一百甲士,他們是先登選鋒。
城頭上出現了一支軍隊,在一名身着熊皮襖的壯士大呼聲中組織防禦。
無數箭支從城頭飛下,但是已經對遼人造不成什麼威脅。
“轟隆!”巢車終於靠上了城牆,作爲登梯的大松木直接將城頭頂出一個豁口,遼國勇士從車下冒出頭來,朝城頭奔去。
城頭那名熊皮襖的壯士揮舞着戰刀,與當先的前鋒鏖戰起來。
居高臨下,壯士武力也非凡,一時間遼人的攻勢竟然受了挫折。
趙孝奕問身邊觀戰的阿骨打:“張節度是不是送過你一張寶弓?”
阿骨打點頭:“是!”
趙孝奕鞭稍一指城頭:“能不能射到那人?”
“看我的!”阿骨打從鞍旁取下大弓,又一臉肉痛地抽出一支粉色箭羽的重箭,滿引如懷中抱月,接着釋放弓弦。
“嗡——”弓弦發出巨大的切割空氣的聲響,一點流星從遼軍陣營帥旗之處高高飛起,然後向着嘉欽城頭落下。
城頭上的嘉欽頭人正在號呼酣戰,身邊已經劈翻了四五個皮室武士,就在他剛剛又劈翻一名武士的時候,一支從天而降的重箭,狠狠地扎進他的右頸窩,再從左背冒出了箭尖!
壯士的動作猛然停頓了,艱難地看向這邊,似乎要見識一下遼營裡這名高手的模樣,然後纔不甘地撲倒在地。
“好!”趙孝奕看得血脈賁張:“阿骨打,好神射!”
“阿骨打!阿骨打!阿骨打!”遼人崇尚勇武,被這近兩百步的神射激發起了崇拜之情,不由得高呼起神箭手的名字。
城頭上的皮室軍更是被這一箭徹底激發起了烈性,轉眼衝上城頭。
等到中軍移到嘉欽城下時,戰局已然大定。
黑色皮甲的宮帳武士在城頭和城門舉着武器歡呼,迎接耶律延禧入城。
城中四處都是血污,遊牧民族戰法殘酷,韃靼人不如漢人那般有價值,還可以趕到頭下軍州去種地,基本上凡是敢於固城自守的抵抗力量,城破之後就是丁壯屠戮,女人散與戰士,小孩子養成奴隸。
不少半大孩子被拖到大車邊上,凡是高過大車車輪的,緊跟着就是一刀。
俘虜也兇悍,似乎早就知道這是鐵律,沒有抱着活命的心思,用韃靼語呼喝痛罵,不過不是對耶律延禧,而是對耶律延禧身側以爲面色陰沉的韃靼人。
趙孝奕落在後面,小聲問王經:“相公,這是咋回事兒?”
王經看着前面戴着韃靼大皮帽子的身影冷笑:“嘉欽部也是準部的一個小部落,如果這一戰是瑪古蘇打的,那他就是一統準部的第一人,在部族中的聲望會更加崇高。”
“但是我大遼會容他得逞?因此最後一戰燕王親自動手,那些韃靼人現在在痛罵瑪古蘇是叛賊,引外族人屠滅自己人,不是英雄好漢。”
趙孝奕有些明白遼國北面這些遊牧民族的生態跟作風了,那就是一族人你打我我打你都是常態,最終能夠打贏的還是大英雄。
但是如果引外族相幫,就算獲勝都不是好漢,就如女直部的劾裡鉢,因爲投遼造成生女直內部叛亂迭起,最後還是靠着對抗遼人,爭取到權益,最終才重新收穫了生女直內部的人心。
趙孝奕問道:“聽說韃靼人有個風俗,如果不是戰時,即便是與仇家相遇,都可以放心投宿,主人照樣會獻上酒肉,而客人也會飲食無疑?”
王經點頭:“是,這是草原上的規矩,如果這最後的規矩都要破壞,那草原就真成了阿鼻地獄了……”
趙孝奕笑道:“不意晉羊叔子之風,能夠復見於漠北,當真成了禮失求諸野了。”
王經看着一地屍首,搖頭道:“這種話,跟高過車輪的嘉欽部男丁,可說不着。”
就在這時,卻見瑪古蘇一聲暴喝,將頭上皮帽子一揭,拔出彎刀對準阿骨打,嘰裡咕嚕地怒吼起來。
“這又是在鬧哪樣?”在皇位繼承人面前說拔刀就拔刀,趙孝奕也不禁感到蠻夷當真是太不通禮儀了,一邊問王經,一邊悄悄將右手伸入錦袍之內。
耶律延禧將手一揮,武士們立即將瑪古蘇圍了起來,將手裡的長矛對準了他。
外圍瑪古蘇的準部手下一見,也不由得鼓譟了起來。
王經冷笑道:“俘虜們罵他不是好漢,說頭人不是他殺的,他們永遠不服,哪怕去了長生天那裡,都要控訴。”
“所以瑪古蘇提出和阿骨打決鬥,阿骨打殺了嘉欽頭人答古,只要瑪古蘇贏了阿骨打,嘉欽部和準部自然無人不服。”
趙孝奕看着耶律延禧,將手臂又拿了出來:“那這場決鬥就打不起來哩。”
王經笑道:“那是自然。”
果然就見耶律延禧對着瑪古蘇怒斥了幾句,瑪古蘇面露懼色,然而還是還了句嘴。
耶律延禧臉現怒色,然而還是忍耐住了,轉頭對阿骨打說了幾句,阿骨打大聲申辯,卻被身邊的劾裡鉢劈手奪過寶弓,將之獻給了耶律延禧。
耶律延禧這纔開心起來,又對劾裡鉢與阿骨打撫慰了幾句,縱馬向城內奔去。
王經說道:“瑪古蘇說阿骨打是倚仗了器械之利,燕王便收了阿骨打器械。”
趙孝奕不禁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這怕是不妥吧啊?”
王經說道:“生女直近年來漸漸跋扈,他們是忘了當年被打女直時候的日子了,燕王敲打敲打他們,也是爲了他們好。”
趙孝奕點點頭,不再多話。
打下一個城,戰利品得到不少,耶律延禧倒是分毫不取,盡數分給了作戰有功的戰士,這一點比他老爹強了不少。
不過在分配利益的時候又起了一番攪擾,準部人馬大爲不悅。
瑪古蘇費盡心力將準部的反對者逼迫到了這裡,準備最後一鼓而下,城中那些東西都是其反對者多年的積蓄,本來都是準部的財物。
結果最後遼人打下城池,等於是將準部多年的積蓄一把搶了近半。
準部沒有參與最後一戰,雖然耶律延禧也分了一些繳獲給他們,但是數量相當少。
還有一個矛盾,是給阿骨打的繳獲,阿骨打那一箭的功勞誰都清楚,遼軍將士佩服,不過當牛羊馬羣趕到女直人面前的時候,準部終於鼓譟了起來。
耶律延禧這才笑了,將阿骨打和瑪古蘇召至跟前,對瑪古蘇說道:“現在我將阿骨打的寶弓重新發還給他,讓他將戰利品讓給你們,你們有意見嗎?”
瑪古蘇頓時臉臊得通紅,想說不要又沒那底氣,只好訕訕地道:“那我給阿骨打兄弟道歉!”
耶律延禧將寶弓交給阿骨打:“英雄的武器,就好像雄鷹的爪牙,沒有它們,還如何捕獵豺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