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三十七章 危機

第一千八百三十七章危機

船上是一個班子,都是高公紀的人,狄溫也在。

三人約好每人值班八個小時,直到抵達汴京。

柴油機轟隆隆的聲音裡,蘇油躺在狹窄的簡易牀上,雙手枕在腦後,看着船艙的頂板。

他知道,輪到休息的高公紀,也肯定沒有入睡。

高公紀以爲蘇油在憂心國事,其實,蘇油想的遠比高公紀以爲的,還要多。

朝中出了大事,和趙煦相關,孟皇后通過這樣的法子求助,甚至還得到了薇兒的首肯。

中宮懿旨,說明事情在朝堂上遭遇了絕大阻力,或者說,皇后連章惇和蘇元貞都信不過。

真實歷史怎麼來着?趙煦暴死是那一年?好像就是今年?

現在的趙煦可不是歷史上那樣,很健康,上次寫信還說在練習馬球……

想到這裡蘇油不禁有些後悔,如今這個時代,馬球,騎馬,也是有風險的,意外傷亡的也不是一個兩個,應該提醒一下趙煦的。

搖了搖頭,趕緊將這個念頭驅除出腦外,不可能,真是如此的話,消息必定會送到霸州,可自己竟然一點風聲都沒有收到。

這又說明,大臣還能將這件事情瞞着,這就是沒到最壞。

蘇油的內心深處,曾經不止一次翻動過一個念頭。

一個千古明君的出現,對於自己想要實現的那個最終理想,其實,是一種絕對的阻力。

如今的蘇油,聲望已然到了頂峰,歷史上的臣子,大約也就只有兩個人可比。

周公辭世百年後,王莽謙恭未篡前。

其實對於蘇油自身來說,最好的君王,不是趙煦這樣的明君,反而是趙佶那樣的昏君。

只要能贏取昏君的絕對信任就行。

蘇油也不是沒有想過對趙煦撒手不管,等到他橫死之後,扶趙佶上臺,在以聲色書畫導之,使昏君“凡內外事,悉託相公”,如另一個時空中蔡太師那樣,相它個五六回,這纔是自己人生最佳的解法。

然而每次看到小趙煦孺慕的眼神;想到仁宗、曹太后對自己的知遇之恩;想到趙頊在艱難中,和自己赤誠以待、相互鼓勵扶持;想到高滔滔對自己的萬般信任,對大小蘇毫無道理的偏袒護短……他就無論如何狠不下這個心腸。

所以在全心培育趙煦的同時,蘇油實際上,已經徹底背叛了自己。

人就是這樣一種矛盾的動物,常常不由自主地選擇對自己來並非最佳的選擇,也常常明知有一條更好的捷徑可走,卻就是不走,反而走上另一條充滿荊棘的道路。

冠冕加身,必承其重。

曹太后臨死時的那句“把你欠我的,還給官家”,讓蘇油從此背上了沉重的枷鎖。

老太太是英明的,分明是利用了蘇油性格上的弱點。

蘇油也知道老太太是在利用自己的弱點,他甚至還知道,老太太更知道就算自己知道,也無法做出反抗。

蘇油只好安慰自己,歷史的大勢已經改變,華夏今後的悲壯進程中,已經可以少許多的悲壯,可以由得自己任性一回,一輩子唯一的一回。

給自己任性地戴上那道枷鎖,輕鬆自在地不受良心的折磨,從從容容地做一個人。

如今趙煦有難,自己無論如何做不到棄而不顧,在蘇油的心裡,趙煦就跟扁罐、漏勺、王彥弼、畢觀、易安那樣,都是自己的孩子。

要是趙煦真的死了,蘇油心裡只有難受,而絕不會有“老子今後怕不得獨相四五回”的竊喜。

船過鄆城,利用在四通碼頭換船的短暫時間,蘇油讓狄溫給汴京散花樓眉山會所總部發了一封電報,內容很簡單:“有客來歸,張小八”。

土地廟七子有八個,這是七子心中的常識。

要是沒有蘇油,他們本來也全都該隨小天師,姓張。

高公紀拿着自己皇宋銀行的董事證,從碼頭上輕鬆徵調了一艘備用的快銀船,很快繼續上路。

快銀船速度比飛魚號還要快,不過舒適性就沒辦法了,只有座位,沒有牀位。

這趟行程花了十五個時辰,到第三日凌晨四點,快銀船抵達開封汴河碼頭。

半夜的碼頭很安靜,還下着小雨,只有一輛烏蓬的輕車,在小雨下汽燈的陰影中候着。

一個頭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車伕,在車座上打着盹。

蘇油來到車邊,沒有入座,取過斗笠油衣直接披了,坐在張麒的身邊:“小七哥,京中出了何事?”

張麒低聲喊了聲“少爺”,趕着馬車朝城中駛去,不過沒有回張知白老宅,目標是吳起廟。

“陛下前日打了一次馬球,後半夜突然腹痛如絞,讓仙卿看了,說是絞腸砂,事態危急,需要手術。”

“嗯,然後呢?”蘇油心中暗鬆了一口氣,這病現在是皇家醫學院拿手,石薇都不知道救治過所少例了。

“這是對陛下動刀子,還需要全麻,章相公和元貞要求陛下先……立儲。”

宋朝沒有早立太子這規矩,都是皇子出任開封府尹,或者率府之類的暗示性職務,一般要等到皇帝病危基本無救之後,方纔有立太子的詔書。

趙煦是合格的政治家,立太子這個動作,對於才二十多歲的他來說,讓他本能地感到危險。

對於從來都“認真吸取”唐朝教訓的宋朝來說,早立太子,絕不是什麼好事兒。

唐朝父子相殘、母子相殘、兄弟相殘的歷史事件,從立國開始的太宗玄武門之變到安史之亂後的玄宗落寞於西宮、南內,幾乎就成了籠罩在皇室頭上的魔咒。

對於沒有後世經驗的趙煦來說,章惇和蘇元貞的要求雖然合理,但是除非自己就此被治死了,否則立了太子自己卻又活過來,那纔是天大的麻煩。

蘇油又問:“陛下現在的……病情……”

“還靠藥物吊着。”張麒趕緊說道:“不過仙卿說需要儘快手術,不太樂觀。”

蘇油不禁長出了一口氣,他最怕聽到的就是最壞的消息,如今看來,還不算嚴重。

卯時是朝臣們陛見的日子,時間很緊了,張麒也是知道,乾脆都不拉蘇油回府,先去軍機處。

汴京城大鐘樓的鐘聲,已經開始響起,伴隨着鐘聲,宣德門外隔着廣場相對的老鐘鼓樓,西面的大鐘也開始撞響。

汴京城在微雨中醒了過來。

……

章惇和蘇元貞早在寅正就已經抵達,現在整頓衣冠,由內侍引入宮內。

兩人的步態依舊閒適,但是心底都非常沉重,今天若再不能勸服陛下,一旦有失,可以想見朝政會掀起一場怎樣的驚濤駭浪。

侍奉過趙煦的章惇,對其餘王爺都嗤之以鼻,除了瞎眼的九爺倒還有些安靜的樣子,最受汴京城老百姓喜愛的十一爺,就算是天才,那也是給妓女畫裸畫的輕佻之輩,望之就不似人君。

至於立嫡,趙茂年歲又實在太小,孟後現在已經執掌中宮、內庫、皇家產業、慈善基金,要是臨制,怕不是一個章獻,宣仁就打得住的。

自己何嘗想立儲?卻又不得不堅持,還不是爲了大宋?

真要出事兒,大宋的架海金梁司徒也完了,必定要遭遇羣臣彈劾。

章惇心底甚至有一絲怒氣,國夫人豪俠幹雲固然可佩,但從國事計,也不該給司徒沾惹這樣的是非。

在章惇心裡,國家,絕對比皇帝重要。只要是對國家有好處,保不保一個皇帝,對他來說毫無心理障礙。

蘇元貞的想法又和章惇不同,他是信任仙卿的醫術的,而且仙卿也透露過有把握。

就算不治,以蘇油和仙卿的聲望,太后和皇后也不會過於留難,最多貶官罷職就完事兒。

當年用藥失當治死英宗的三個醫官,也不過去職而已,大宋皇家還算是講道理的。

非常之時,通情從權,這也是理學的靈活之處;但一步三顧,預案周備,同樣也是理學的精密之處。

所以立儲是必須的,因爲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風險,也必須要做好預案。

就算司徒在此,也必定會同意自己的做法。

仁宗朝百廢待興,可是一直政策搖擺,蘇元貞聽蘇油分析過,其中“後嗣”二字的羈絆,不可謂無關。

兩人各懷心思,朝着武英殿偏廳走去,如今事情還瞞着全天下,大家還在爲皇宋即將收復燕雲而歡欣鼓舞,渾不知危機將至。

第六百五十四章 調查報告第一千零八章 經濟第一千五百九十三章 再見辛娘第六百七十二章 承包第六百七十四章 《免行法》第五百九十二章 縱橫第四百八十章 貨物第六百零七章 芭夯兔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小孩第九百一十二章 哭廷第七百七十七章 秋風掃落葉第五百二十四章 孫能的進步第一千五百零一章 潛移默化第六百三十七章 思想體系第五百八十三章 士德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下一代第七十四章 混亂第三百三十三章 蘇頌第五百九十一章 倒逼第四百零四章 家粱的判斷第七百四十九章 三娘第一千六百五十九章 詩會第六百七十八章 金姐兒第一千二百九十五章 大火第九百九十六章 種山藥的道理第五百一十章 萬貨集第三百九十四章 變化中的渭州第三百三十八章 衝突第五百五十九章 三不足第一千五百二十五章 阿骨打第一千三百五十八章 肅州第一千二百九十三章 戰略調整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故人第一千五百九十章 又見董非第九百五十五章 枉作小人第九百四十五章 御史們第一千三百九十九章 集體告狀第八百八十八章 輿情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宋自己的黑科技第一百零二章 告狀第一千三百八十三章 君臣對話第一千七百七十九章 鐵甲艦第一千八百二十四章 和親第一千六百七十四章 高昌第二百零九章 北極院第八百三十四章 公平的方案第四十九章 蜂窩煤第五百八十七章 夢想第二百一十六章 例題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 歐陽夫人第六百四十五章 《金石圖錄》第一千七百八十六章 舉措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鄆州方略第三百七十六章 治平騎刀第三百九十章 被嚇和嚇人第四百五十二章 退軍第三百三十七章 家家一地雞毛第五百三十六章 平戎策第一千三百七十章 豐年第一千六百三十章 改變第六百九十九章 薑是老的辣第一千六百八十一章 我亦作不得第一千三百二十四章 作戰計劃第一百一十三章 女婿上門第一百二十二章 精品第五十八章 方法論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爭議第四百三十七章 很尷尬吧?第四百零三章 朝堂的分析第一千四百二十三章 計劃第三百六十五章 馬鹿第一千六百七十八章 低調第一千五百六十六章 天賦第四百四十五章 婚後第八百七十四章 蒲釋馬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刺客第一千七百八十三章 攻勢第一千五百一十七章 算賬第五百五十二章 分析第七百三十七章 兩首詞第一千四百七十章 綱要第一千三百七十三章 微言大義第一千八百一十八章 職責第一百一十章 對對子第七百五十三章 大盤子第八百三十三章 矛盾(爲盟主mercury11加更!)第一千六百五十五章 名利兼收第七百二十三章 鹽戶第一百九十四章 第一步第七十五章 工具第四百六十五章 新君舉措第一百五十五章 偉大的航程第九百三十三章 劉蛟第三百零七章 水轉大紡車第一百四十二章 平南記第一千七百六十章 馬經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難熬的一夜第七百五十四章 咖啡第一千四百七十五章 定諡第九百一十二章 哭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