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愛聽評書的戰俘
蘇油對吳才說道:“接下來事情就多了,安排農人返鄉;犒賞周邊熟蠻;記功行賞,安撫降俘……”
“如今大局已定,山上山下梯田的工程還要抓緊,明年秋收一過,我要求無論漢蠻,家家有餘糧,戶戶有豬羊!”
兩老頭激動地施禮:“敢不效力!”
交代完倆老頭,蘇油轉身來到永安宮戰俘營。
看到灰頭土臉的戰俘們,蘇油皺起了眉頭:“除了受傷的,全部趕去河邊,洗乾淨了再來接受訓話。”
一艘大船從上游放了下來,船上正是張藻張麒四人組。
這四人前幾日被派到上游,木葉蠻通過棧道之後,他們便在二林特種兵的幫助下,爬到了棧道之上,將棧道拆毀了兩裡。
等到再趕回來的時候,戰事竟然就已經結束了。
小七哥不由得捶胸頓足:“玩鶴脛弩你們誰玩得過我?!誰玩得過我?!我說不去不去非叫我去,這把虧大發了吧!軍功沒了!”
趕來調解夷人事務的阿囤元貞接到他們,沒好氣地說道:“小七哥你玩的過我?連我都沒撈着,別說你了!”
蘇油正在給一個傷員用酒精清洗傷口,刺痛嚇得俘虜傷員嗷嗷直叫。
蘇油取過絲線,用鑷子捏着彎針縫傷口,然後撒上三七白藥粉,用紗布壓住,拿膠布條火上烤化,給俘虜貼上。
是的,膠布,不要奇怪,狗皮膏藥早就有了。
見到阿囤元貞進來,蘇油沒好氣地說道:“來得正好,告訴他們這是大巫的法術,都給我閉嘴,鬧得人心煩!”
阿囤元貞對着周圍傷兵嘀咕了幾句,傷兵們這才漸漸安靜了下來。
蘇油讓幾個輕傷的將傷員擡下去,換一個上來:“大家都搭把手,能救一個算一個了。”
幾人連忙上前,七手八腳開始處理。
張散笑道:“玉局觀的白藥就是好用,上次被車牀颳了手,少奶奶給我用絲線縫了,用了白藥,幾天後線一拆,愣是啥事兒沒有……”
劉嗣也笑道:“少奶奶怕是當慣了學生,每次回來便要過足先生的癮。想不到傷口處理卻在這裡派上用場。”
張麒就輕輕踢了張散劉嗣一人一腳。
蘇油眼尖:“踢個屁,還怕在我面前提薇兒咋的?”
劉嗣赧然道:“少爺你要理解,薇兒是勳貴裡出來的姑娘。石公說行過及笄禮後,就要謹守閨中待嫁,少與未婚夫親密往來。”
張麒趕緊說道:“是的是的,招惹流言不說,還好像急得嫁不出去一樣,在世家大族裡是會惹笑話的。所以她不給你回信,你不要多心。”
張散笑道:“就是,薇兒她也沒少跟我們打聽你的事情,嘿嘿嘿,還沒少拿你寫給他的信出來顯擺。”
蘇油不由得翻起了白眼,這傻姑娘,幸好我的信裡都是閒話家常,要是說點羞羞話,被這幾個棒槌看去了還了得!
幾人一邊說起可龍裡的日常和石薇,一邊手底下不停,鬼哭狼嚎的傷員帳房裡,竟然產生了一種怪異的溫馨感覺。
三天之後,俘虜又死近百,這些內臟被弩矢傷到的,被金湯澆到的,元德公和薇兒不在,蘇油也沒有辦法。
不過剩下的那些,算是都挺過來了。
好些以爲自己必死的人,如今對蘇油,真如神靈一樣的看待。
俘虜們的飲食還不錯,飯菜裡能見到肉花,吃過沒事兒,便由阿囤元貞宣講民族政策,蘇油講評書,調劑他們的緊張。
乞第龍山在大竹屋外邊搖頭,戰俘營裡還能傳出陣陣笑聲,大巫的手段可真是逆天了。
掀帳進屋,笑得正歡的戰俘營“咯兒”的一聲,頓時雅雀無聲。
乞第龍山摳了摳頭皮,拱手稟告道:“大巫,事情成了。”
蘇油笑着對戰俘們說道:“馬上你們的同伴要來了,副將田守忠棄暗投明,斬殺了反動鬼主田承寶。首惡已誅,大家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記住,我們是自己人,自己人不打自己人。”
“願意留下來當兵的,務工的,我歡迎;願意回家務農的,我發盤纏歡送;以後大家要是遇到有什麼不平,可以來找我,我替大家做主。”
“因爲反動首領田承寶耽誤了木葉蠻的歸化易轍,你們比夔州周邊的農田改造就晚了一年。不過沒關係,剛剛好。明年歡迎你們再來看看,看看兩年下來,周圍寨子能過上怎樣的日子。到時候我們再說農田改造的事情也行。”
當場就有人喊道:“再給我們講回評書唄!”
其餘士兵也是大喊:“對呀,小官人再來一段!”
蘇油笑道:“行行,上一回說到哪裡了?”
一羣亂七八糟的聲音喊:“講到晉王挨秦瓊打了!”
蘇油一拍驚堂木,正色說道:“那我們就再來一段——臨潼山秦瓊救駕,承福寺真主臨凡!”
《蜀中雜記》:
“嘉佑七年,六月丙子朔,歲星晝見。
八月乙亥,木葉蠻田氏犯夔州,峽中驚駭。
夔州路轉運判官蘇油,招納鄉勇,築城嚴御。
遞報賊勢,朝堂上下鹹憂之,皆以爲不免。
丙子,賊勢熾張。
油髮上衝冠,拔劍橫陣,勵諸鄉勇曰:“仗義死節,保境安民,正在斯日斯時!使賊逞志,奈汝等妻兒何?!”
衆皆勵奮,呼噪鼓勇,賊勢稍遏。
油乃發所備鶴脛弩,炮弩,雜交擊之,賊不可當,奔撲逃散。
城困之前,油召鄉學蠻童,喻之曰:“兵隳之下,或無完卵。汝等非吾執系,乃慕學而來。油縱沒,朝廷必有明汝向化之忠,傳汝修齊之學者。善留其身,以待其人。”
悉縱之,各歸洞寨,衆老皆感泣其德。
會賊潰,油乃擊禹王宮洪鐘,四方熟蠻鄉義,荷鋤集逐,如奔仇讎。
賊由峽江棧道逸返。然油與相拒前,已命輕舟溯上,拆零數裡,而未使賊知。
待其奔入,乃封閉峽口,侯其自亂而已。
賊困三日,焦促無計,自相誅戮。浮屍橫江而下,如蟻趨排。
副將田守忠斬承寶首級,盡屠其親,就降。
此役尤奇者,在鄉勇未亡一人,而田賊五千,無所孓遺。
諸蠻土著,信油爲神巫,與見匍匐,莫敢仰觀。
乃搜田氏衣甲,命熟夷僞作勝還,夜度狼狫重關,田氏束手而擒。
盡析田氏地谷,散與諸奴,命自耕作。
歡聲載野,飛鳥難下。
十月,奏報。朝廷聞之,鹹驚油臨陣之勇,周計之奇,而施政之可觀者。
命夔路三司敘錄其功,與鶴脛弩,炮弩並獻。
韓公時相,撫奏而嘆曰:“設吾在彼,亦無幸理。蜀人有吏能者,向唯何聖從,陳公弼區區二人。小子何才,競出吾等一頭地。”
……
一場短促而激烈的戰鬥,終於帶來了地區安定。
夔州城大開發,在嘉佑七年九月,正式肆無忌憚地開始了。
木葉蠻田守忠,成了打倒反動軍閥的光榮典型,被蘇油任命爲副手,和乞第龍山一起,成爲蘇油的哼哈二將。
狼狫兵的單兵素質其實非常不錯,田守忠就曾經表示不服,乞第龍山這種強幹蠻子不算,給我一把二林長刀,我就不怕阿囤熾火。
大巫你要幫我,四尺多欺負一尺半,你口口聲聲說的公平呢?!
蘇油就和稀泥,人家四尺刀子那是人家鐵多得用不完,算了我這把留着沒用,給你罷。
然後乞第龍山又鬧開了,大巫你偏心,有了板甲再用鋼盾就是累贅,給我也重新設計一個!
蘇油只好給他來了個印第安手斧的擴大版,前方和斧背還有鴉嘴,正反兩用。現在這娃走到哪裡腰上一邊一件兇器晃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