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一章陛見
官員住房問題,也給朝政帶了了不便——“京師職事官,舊皆無公廨,雖宰相執政,亦僦舍而居,每遇出省或有中批外奏急速文字,則省吏遍持於私第呈押,既稽緩,又多漏泄。”
宰相都租房,出於生活成本考慮,有些還租得挺偏。
宋代下班又早,等宰相回家了,有緊急的文件需要宰相審閱批示的時候,那隻能由“省吏”送到宰相私第呈押,這樣既耽擱了事情,也容易漏泄機密。
於是趙頊手裡寬鬆一些後,立即下旨:“詔建東西二府各四位,東府第一位凡一百五十六間,餘各一百五十三間。東府命宰臣、參知政事居之;西府命樞密使、副使居之。……始遷也,三司副使、知雜御史以上皆預。”
八間官邸,民間稱爲“八位”,同平章軍國事,參知政事,樞密使,樞密副使,三司使,三司副使,知雜御史以上,帝國頂級高官,方有資格。
不過現在四通營造還沒有將這八棟院子完工。
所以蘇油雖然看不起如今這房,不代表同僚不嫉妒他的待遇。
但是話得分頭說,作爲大宋難得的大勝指揮者,所有人也不能不服氣。
有本事殺十萬夏軍先!
何況這房子並非永久性賞賜,而是到了退休時,政府還要收回的!
房子是比較老了,管事的看着蘇油的臉色,說道:“當年這裡,是故相張文節的宅邸。”
文節是仁宗前期宰相張知白的諡號。
當年王欽若爲相,張知白與他論議朝政多悖,於是稱說有病辭掉官位,被罷爲刑部侍郎、翰林侍讀學士、知大名府。
等到王欽若分管南京,宰相丁謂向來憎惡王欽若,調張知白做南京留守,希望他能報復。
但是到任以後,張知白對待王欽若卻比前任更優厚。丁謂惱怒,又調張知白任職亳州,遷兵部。
仁宗即位後,升任尚書右丞,爲樞密副使,以工部尚書的身份同領中書門下平章事、會靈觀使、集賢殿大學士。
平生慎用車服爵號,沒有一點兒私心。常常以驕盛自滿爲戒,雖然顯貴,清廉節儉如寒士。
蘇油點頭:“哦……張相爺啊,風華值得吾輩景仰。”
宅子也分了內外,內院十來間,外院三十來間,和現在正在修造的“八位”大小不能比,不過也足夠蘇油安排了。
蘇油不怎麼用僕役,內院裡邊除了小兩口,就是一個粗使婆子,還有孫能石鍮蘇輻幾個親近之人。
主要也是因爲石薇還要拿鞭子抽着他們練武。
陝西沒啥好土產,這次隨車帶回來的,除了一些重要的東西,行李,就是清一色的肉罐頭,蘇油交了一些給前院管事的處理。
自己一羣人則弄了個風蘿蔔臘豬腿鍋子過癮。
吃飽之後,就算是安定了下來。
到了晚上,蘇油開始寫上表,要給皇帝,中書,吏部報告自己回來了。
還要寫述職報告給流內銓,等待考覈。
石薇鋪完了牀,過來對蘇油說道:“明日裡去一趟老太君那邊吧。”
蘇油點頭:“是,得要幾個媽子過來使喚,有了孩子就是麻煩。”
石薇白了蘇油一眼:“主要是給老太君看看小扁罐。”
扁罐轉眼就一歲了四個月了,自從王韶開邊以來,陝西路事情就多,榷市,軍糧,軍器,這些蘇油也得盯着,用石薇的話說,小扁罐和木客玩的時間,都比和爸爸玩的時間多。
等到了夫妻倆躺倒牀上,石薇摟着蘇油的脖子:“哥哥,小扁罐一個人是不是太孤單了?”
蘇油親了石薇一下:“順其自然吧,你懷孕的時候不是抱怨他是累贅嗎?”
石薇吃吃笑:“可是扁罐好可愛,我還想要。”
蘇油嘆氣:“現在是可愛,等到十三四歲的時候,可夠你頭痛的。”
石薇扭了兩下身子表示不依:“就想要!”
蘇油一翻身壓在石薇身上:“要就要!老子又不是養不起,小娘子你接招吧!”
石薇拍打着蘇油的肩膀:“你小點聲,吵醒了扁罐就要不成了,唔……”
半晌之後,夫妻倆做賊一樣辦完事兒,蘇油看着牀頂,喃喃地說道:“有了娃,這事兒的樂趣起碼少了一大半……”
石薇還是有些害羞,在黑暗中揪了蘇油一把:“睡覺!”
……
早上起來,石薇已經不見了,院子裡想起“呵!”“哈!”的練武聲。
扁罐也醒了,也跟着呼喝聲咿咿呀呀地蹬腿揮手。
扁罐已經會走路了,蘇油怕他晚上蹬被子,給他發明了一個小睡袋,每天小扁罐睡着後醒來,總會發現自己是被裹在一個睡袋裡。
這是他最不滿意的事情,所以只要一醒來就會爸爸爸爸地鬧騰。
不叫媽,因爲媽一般都不在,練武去了。
所以接下來都是蘇油的事情,給孩子洗屁股洗臉,抹茶油,穿衣服……
給扁罐穿好,抱着他出來,對石薇說道:“想起來一個事情,以後我上朝會很早,怕是隻有辛苦你了。”
石薇正拿着黃荊棍兒調教孫能等幾個小子:“沒事兒,以後這些交給我。”
這時候院門響了,蘇油過去開門,卻是管事在門外:“給學士問安了,這是近日收到的貼子,還有一位內使在外等候。”
蘇油趕緊出門,卻是一位沒有見過的老內官:“老人家倒是眼生。”
那內使笑道:“老夫張茂則。”
蘇油覺得這名字好耳熟,想了一下悚然大驚:“張押班。”
這位可是太皇太后的親密戰友,當年宋仁宗晚年有一日失心狂呼:“皇后與張茂則謀大逆。”
其後趙曙上位,這位張茂則也是溝通中外的人物。
曹太后垂簾聽政,直接升他做了內侍押班,只在都知副都知之下。
不過如此位高權重的內官,因何會過來宣旨,讓蘇油頗爲疑惑。
張茂則笑道:“這不是年尾了嗎,陛下說你入仕十年,還沒參加過大朝會,特意讓咱家過來給你講講規矩。”
蘇油不好意思慘了:“儀狀蠻粗,還真得麻煩押班了,對了我家那口子……”
張茂則笑道:“一樣的,誥命也要進宮起居,到時候宮裡會有禮儀嬤嬤過來。”
蘇油趕緊讓開身子:“押班快請進,快請進。”
張茂則說道:“不用,演禮得在宮中,陛下也要見你,先去陛見吧。”
蘇油回到院內更衣,告訴石薇今天又看不了老太君了,這才牽馬,與張茂則一起入宮。
一路上燈綵已經張結起來了,汴京城內的熱鬧情形,在節日的烘托下似乎沒有受到太多市易司的影響。
在宣德門外下了馬,交給侍衛,張茂則帶着蘇油進了宮門。
景佑殿是寢宮外第二殿,邊上有個高亭叫龍亭。
已經年尾,朝廷已經處於半休息狀態,趙頊叫一些大臣來聊天,昨日裡先見到了狄詠和童貫,於是今天便叫蘇油過來見見。
王安石呂惠卿章惇已經先到了,蘇油趕緊上前施禮:“陛下,我回來了。”
兩年不見,趙頊也留起了鬍鬚,兩人變化其實都挺大,趙頊用欣賞的眼光看着蘇油:“明潤也算有重臣氣度了。”
王安石看到蘇油的脣上的鬍子,微微一笑:“留着鬍子就是不一樣,愈發沉穩。”
蘇油躬身:“見過相公,呂學士。子厚,你也進京述職了?”
呂惠卿因新法之功,如今是同修起居注,知制誥,判國子監。章惇如今因荊湖之功,升了如京副使,同修起居注、知制誥。
呂惠卿微笑道:“明潤治陝,其功不亞子厚。”
這話有點不講理,蘇油兩年解決十二萬丁口,六十萬人口,九萬戶貧困戶的溫飽問題,是不得了的事情。
陝西一共才三百多萬人,蘇油將無法自食其力的部分解決之後,整個陝西煥然一新,從朝廷的沉重負擔,變成了稅源!
加上商州和延安的煤鐵工業和石油工業,陝西不但能夠自給自足,能夠獨立完成西夏防禦,還能騰出手來支援王韶攻略青唐。
不過人家章子厚和王子純是拓土之功,在這上頭,蘇油也的確沒法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