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家的蕭唯。如果只是蕭唯, 可能是同名同姓,可蕭家的蕭唯就只有一個人。那邊曾君若已經起身,陸小風的腦袋裡如同大火現場, 熱力和灼燙讓她根本無從思考。她無法想象和這個人見面是一種怎樣的場面, 或者說她從來沒有想過要跟這個人再見面。這麼多年來她始終把這個人的記憶撕成碎片,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把他驅趕出自己的記憶匣子。但無奈, 他的存在是一個黑色的烙印, 只要陸小風有蒙紗那段過去,就不可能沒有蕭唯這個人。
“蕭唯,哪個蕭唯?”
比她更加驚訝的還有人在, 甚至有些錯愕,蘇致若立即問道。
“還有哪個, 就是蕭家, 蕭忠那個老爺子的外孫。”曾君若的老爸曾學揚堅硬的嗓音第一次響起, 口氣裡頗有些不屑。
陸小風很擔心他會衝動行事,可蘇致若只是愣了會, 隨即收起剛纔驚訝的表情,重新低下頭吃飯,雖然他看起來已經恢復平常,可陸小風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正在急速發生變化,但現在的她無心猜測他正在想什麼。
“你發什麼愣。”蘇致若推了推陸小風。
陸小風的眼裡只有曾君若走出去的身影, 她強迫自己冷靜, 拿出她天生的自控力, 說:“等一下, 洗手間在哪?”
“出去往右走一段就能看到。”
陸小風笑着對在座的人說“失陪一下”, 然後異常鎮定自若地放下起身,出門, 右拐,她每走一步,心跳就加速一分,彷彿有什麼邪惡的怪物在背後追着她,窺視着她,但她的步履沒有一絲凌亂。當她走過拐角的時候,正好聽到走道另一頭交談的聲音。
“這個時候來打擾實在是失禮。”
男人的聲音低沉不失愉悅,還是和過去一樣,喜歡在語氣中加入一點點難以察覺的傲慢。
“哪裡哪裡,請這邊走。”
只隔着一個走道,她和她的過去只有那麼短的距離。右手腕的疼痛猛然間鑽心刺骨地發作,隨之而來的是想要衝破記憶的牢籠把她拖入黑暗的恐懼。陸小風靠在牆上,左手死死按住右手腕,她的腦袋轉得飛快,一會應該怎樣回去,還是就這麼走掉?
就在她拿不定主意的時候,那邊又傳來了聲音。
“告辭了。”
“既然來了就留下來一起用餐吧。”
“不了,我今天來主要是祝賀曾家就要有第一個小金孫,也希望我們兩家以後能夠有更多合作的機會。”
“那是一定的,我送你出去。”
腳步的聲音漸行漸遠,最後什麼都聽不見了。陸小風長而緩地舒了一口氣,這時候才發現自己驚了一身冷汗,或許是老天不願聽到了她的祈禱,沒有過多地爲難她,如果當真讓她在這裡和他見面,她完全無法預計他會是什麼反應,她自己又將做出什麼事。
突然,她想到蘇致若,他是知道蕭唯的,他也許不知道蕭唯和蒙紗之間發生過什麼,但他一定知道正因爲蕭唯的案子蒙紗才神秘消失。原本她以爲哪怕蘇致若再怎麼想調查蕭唯,只要有嚴隊和柯迪在那壓着,他是不可能接觸到蕭唯。可沒想到他是曾家的人,蕭家和曾家有生意上的往來也不是不可能。
真是諷刺,她一直避免接觸過去,爲了重新開始生活,她改名換姓,低調得無法再低調,她只想井水不犯河水,安安穩穩度過此生。可老天似乎偏偏不讓她得逞,先是廖可巖,現在又是蘇致若,只因爲對那間房子留有深深的眷戀,不願意遠走他鄉,如今卻招來了這麼多麻煩。
陸小風感到身心沉重,她切斷了和廖可巖之間的關係,現在她必須切斷和蘇致若之間的關係,想到這,她的頭炸開般地疼起來。
她回到餐廳的時候,立馬察覺出氣氛的不對勁,快速回到位子,然後看到蘇致若又是一張黑麪神的臉,正怒氣衝衝地瞪着他的大哥。
“爲什麼我們家會跟蕭唯扯上關係?”
曾學揚好笑地反問:“爲什麼不能,我們家素來和蕭家有生意上的往來,有錢大家賺,只不過現在蕭唯負責和我們接洽。”
“你知不知道那傢伙是什麼樣的人?”蘇致若一把將筷子擱下。
曾學揚雖然已經放了大部分的權限給自己的兒子,但仍舊是一個生意場上的老狐狸,他不以爲然地笑道:“小乖,伯伯知道你的職業對有些事很敏感,但你要清楚我們家是做生意的,只要蕭唯不犯到我們,我們就會繼續跟他合作。再說,蕭老爺子的面子在那,就算是我們家也要禮讓三分。你從不插手家族的事務不懂這裡頭的規矩,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可以了。”說罷已有所指地朝陸小風看了眼。
“大哥,你這話說就不是了。我家致若只是圖個興趣噹噹警察,他遲早是要回家裡幫忙的,再說公司裡他的股份擺在那裡,他就算現在要插手管也是天經地義。”蘇媽媽這回幫兒子倒是幫得快。
蘇致若氣極反笑:“我希望我們家清清白白,不要到時候被我查出個什麼。至於我自己的事,也不用大伯羅嗦。”
“小乖!”曾老夫人終於耐不住,一掌拍在桌子上,“你們今天是不是一定要讓我生氣!”
所有人都放下了碗筷,默默坐着,餐廳裡的空氣都因氣氛的僵持變得不會流動。
曾詠吟笑眯眯地打破僵局:“奶奶,不要生氣,淺深肚子裡的小寶寶看到奶奶生氣的臉會被嚇着的。”
曾老夫人的神情有了一絲鬆動,樑淺深卻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曾詠吟。陸小風略微關注了下這個曾家大姐,溫婉大方,但看得出爲人老練,也不是好對付的人物。
曾詠吟裝作沒看見樑淺深的眼神,繼續說:“今天本來是好好的,主要是小乖突然帶了一個女朋友回來,又不好好跟我們介紹,搞得大家猜來猜去才鬧了個不痛快。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小弟,既然帶回家了,就要坦坦蕩蕩。”
話題總算又繞回到蘇致若和陸小風身上。
正當蘇致若想要開口解釋時,陸小風擡手按住他的肩膀,蘇致若皺眉,眼神急切地想要跟她打暗語,卻被她直接無視。
陸小風目光坦然地看向衆人,她平板着臉,聲音不卑不亢,說:“首先,很抱歉突然來訪打擾大家的興致,對樑小姐要尤爲抱歉,因爲在一小時之前我並不知道今天聚餐的性質,你幫我圓場,我很感謝。但是,有些話不得不說清楚,蘇致若與我並不是各位所想的關係。”陸小風看向蘇媽媽,語氣極爲淡然,“請蘇阿姨放心,我不是你兒子的女朋友,我只是他的房東,平時比較好說話。雖然我直到一小時前才知道蘇致若是一個大家族的少爺,但我是一個很現實的人,也看得清這個社會的現實,絕不會有攀上枝頭做鳳凰的想法。因爲我給你帶來了不快是我的過錯,我會立即解除租約,讓蘇致若搬出去,讓你沒有後顧之憂。那麼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
陸小風自己拿回包和大衣,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曾家別院,從頭到尾她的臉上找不到一絲表情,沒有看一眼身旁蘇致若白得可怕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