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今天能陪我來, 真是幫了我大忙。”
陸小風聽到聲音側過臉微笑道：“沒什麼。”
“這身打扮很漂亮。”
陸小風看看自己身上的小禮服，前天剛買的，沒什麼特別的亮點, 買它的唯一原因是裡面有襯裡, 裙身不是很緊, 行動方便, 好像潛意識裡, 她已經爲這一晚做了最壞的打算。
陸小風託了託眼鏡，隨意道：“不用因爲我幫了你就違心稱讚。”
廖可巖淺笑道：“不是，是真心話。”
陸小風沒再說話, 望着天上的高雲，今夜月光皎潔, 有點像那個晚上。
今天不是廖可巖開的車, 有司機專門負責接送, 陸小風看到廖可巖的裝扮後深刻感到她這一身是多麼的休閒。可巖穿着深藍色絨質西裝，同色領結, 胸口配以藍白色格子絲巾，水晶袖釦，皮手套，外加一件黑色尼大衣，怎麼看都像是會見要人的打扮。
區區生日宴有必要這樣嗎？也是, 蕭唯舉辦的宴會哪一次不是興師動衆, 像是要詔告天下, 他是王者。
今晚的高調盛宴, 是不是預示着什麼？
陸小風虛眯起眼, 眼底一片冷色。
車子繞着山路盤行了二十多分鐘，夜色濃郁, 根本看不清前方有什麼。聽廖可巖說目的地是蕭家的山莊別墅，大概是怕給陸小風心理壓力，他只是輕描淡寫地提了幾句，還囑咐如果不適應那種氣氛只要跟着他就行。
蕭家的山莊別墅，陸小風是知道的，或者說記憶深刻，刻入骨髓。
五年前，今天晚宴的主人曾帶她來過，並對她說：“我覺得在這裡舉辦婚禮不錯。”
也是五年前，她的右手在這裡就此報廢，也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別墅建在半個懸崖上，可以說這一片峭壁都是蕭家所有，隸屬蕭唯名下，蕭唯父母早亡，蕭家老頭格外溺愛這個長孫，也造就了他自私自利的個性。而那山莊別墅與其說是世外桃源，不如說更像黑幫根據地，即使蕭家已經洗白很久。
車子開始減速，逐漸可以看到前方燈火通明的大門。陸小風暗暗數了下，從入口到正門經過了三道關，車子停好後，有專人迎接，說是迎接不如說是最後一道檢查。被一身黑衣黑褲的人審視實在讓人渾身不自在，廖可巖在邊上輕聲安慰她，其實不用他安慰，陸小風對這種事並不陌生。
一切妥當之後，兩個人一同進入那透着無盡繁華，卻暗藏無限陰暗的宴會大廳。
在進入大廳之前，陸小風從眼角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卻讓她猛然間後背冰涼。
白非，蕭唯最得力的左右手，此人也出現在這裡，是全面解禁的意思嗎？
踏入宴會大廳的那一刻，陸小風手腕的疤劇烈刺痛，全身的血液因這故地瞬間結冰。
“小姐，請脫下大衣。”
陸小風回過神，表情有一瞬間僵硬，片刻後對侍應生說：“謝謝。”
“請。”
廖可巖架起手臂，陸小風會意，攙住他。
陸小風迅速私下觀察了一番，客人來了很多，不少是商界政界要人，但暫且沒發現今晚的主人公，柯迪也還沒出現。
陸小風故作感慨：“沒想到有那麼多賓客，你表兄的生日宴真叫人大開眼界。”
“不用緊張，他人很好。”廖可巖拍拍她的手溫和道。
陸小風愣了下，這才發現她的手一直在微微發抖。
她的緊張和廖可巖所認爲的緊張大相徑庭，但這時候她只是掩飾地笑道：“這種場合，我還真是適應不了。”
“說起來，表哥很想認識你。”
“我？”陸小風詫異。
廖可巖隨手拿了杯酒，又拿了杯果汁給陸小風：“因爲我跟他說我今天要帶一位才女來，他很感興趣。”
陸小風失笑：“我算哪門子才女。”
“他看過你寫的《追逐在背叛中的愛情》，似乎很喜歡的樣子。”
陸小風心下一沉，表面上裝作難爲情：“那種東西算不上什麼。”
廖可巖看出她的窘迫，說：“等下我給你介紹。”
“……好。”
這裡的音樂舒暢優美，是蕭唯的品位。陸小風漫不經心地跟在廖可巖身後，悄悄觀察周圍的情況，雖然蕭家不是四大家族的一員，這跟他們的黑色背景有關，但不可否認，蕭家的實力不下那四家。
果真是有錢有勢沒有難事，即使五年前被破壞到差點成爲階下囚，現在他依然能風光體面地以蕭家人的身份舉辦生日宴會。他只是蟄伏了五年便再次出山，沒少一塊肉，而她呢，失去的何其慘重。
“可巖，你來了。我剛纔還想打電話催你。”
“媽，這麼重要的日子我是不會遲到的。”
陸小風立刻從漫不經心中把注意力抽回來，擡眼一看，面前站着一位端莊的夫人，比不上蘇致若那位母親大人的美貌，但一身的氣質卻更勝一籌，廖可巖身上的氣度大概就是遺傳自母親吧。
廖夫人眉目慈善，笑着打量陸小風：“這位是？”
廖可巖作了介紹：“我今天的女伴，陸小風，小風，這是我母親。”
“廖夫人好。”陸小風馬上尊敬道。
廖夫人溫和地笑了笑：“不用見外，叫我阿姨好了。我常聽可巖提起你，你寫的小說他和他表哥都很喜歡。”
這樣纔是真正的大家閨秀，笑不露齒，以禮待人，並沒有對陸小風的身份和裝扮露出輕視，這位夫人應該是蕭家老頭的女兒，沒想到能有這樣的氣度風範。
“讓您見笑了，只是一份普通職業罷了。”
廖夫人還是溫和地說：“謝謝你能陪可巖來參加，不止是我，他表哥對你也很感興趣，能讓我們家小巖這麼放不下的女生說是一定要見一見。”
這話怎麼聽着有點怪。
“媽。”廖可巖有些尷尬地插了一句，“表哥什麼時候出來？”
“快了，他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什麼都要完美無缺才行。”廖夫人朝陸小風笑笑，“玩得盡興點，那我先失陪了。”
說罷，拍拍廖可巖的肩膀。
“我媽的話不必太在意。”等母親大人走後，廖可巖對陸小風說。
“你媽媽人很好。”陸小風看着廖夫人的背影說。
“……還好吧。既然表哥還沒出來，我帶你去吃點東西吧？”
“不用，這裡應該有很多你認識的人，你去招呼，我一個人可以。”
廖可巖正欲說什麼，恰好有人朝他走來寒暄，陸小風藉機溜走。
賓客開始多起來，在這麼多打扮華麗的人中陸小風就像是隻走丟的醜小鴨，但她絲毫不在意那些人的眼光，她來這裡的目的可不是爲了風光。陸小風繞着會廳走了一圈，和記憶中有些出入，很多地方翻新過，但基本上還是那股子奢華的調調，蕭唯的喜好。
會廳外還有一大片室外花園，也是宴會的一部分，四周燃起篝火，所以也不覺得特別冷。陸小風到外面看了看，一圈的保安系統做得滴水不漏。她穿過草叢，不料被人攔下。
“小姐，從這裡開始禁止進入。”一名黑衣人突然擋在她面前。
“嗯，不好意思，我迷路了。”陸小風越過那人的肩看向前面。
“請往那邊直走，再左拐就回到宴會廳了。”
“謝謝。”
山崖下海浪拍岸的聲音好像猛獸的嘶喊，那種隨時會被吞沒的感覺讓她忍不住聯想到五年前那個夜晚的恐懼，黑暗，血色，還有，槍聲。
陸小風搖了搖頭，不讓自己再深想下去。
既然來了，她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不論是怎樣的惡夢，她都不會逃避，她要在今天做個了斷。
“啊！”女人的驚叫聲。
陸小風一驚，她只顧着想問題，忘了眼前，回神的時候一杯果汁已經全部灑在眼前這個男人黑色的西裝上。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小心的。”
糟糕，都怪她想得太入神，這衣服看上去很很昂貴……陸小風左右不是，身邊也沒個紙巾。
“沒有關係，不用那麼緊張。”
這個聲音……溫柔如春風，然而在此時的陸小風來說就像是被雷擊中。
陸小風盯着那個人胸前襯衣第二顆釦子呆了一會，大腦在重新運轉後，她強自鎮定地擡起頭，頭擡到一半，卻聽邊上有人說：“這不是陸小姐嗎？”
陸小風怔了怔，隨即反應過來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金小姐。”陸小風覺得自己喉嚨口疼得像燒起來一樣。
剛纔那一聲驚叫正是出自她之口。
金毓紅脣一抿，對身邊的人笑道：“老闆，這位就是你‘朝思暮想’的陸小姐了。”
陸小風的眼角跳了跳，擡眼看去。
記憶裡的碎片以光速將那張臉拼完整，正好與眼前這個人重合。
蕭唯一雙桃花眼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原來這位就是陸小風小姐，久仰大名。在下蕭唯，蕭何的蕭，唯一的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