繚繞的雲霧之中,是座華美的宮殿,一磚一瓦都縈繞着濃郁的仙氣,隱約可見青葉紅花、亭臺樓閣,若是運氣足夠好,便能望見王座之上仙帝的衣角。
浮霄宮。
顧名思義,它是浮在空中的。——而很少有人知道,它還可以在空中飛翔。
天與地,在仙界依然存在,下間的天是上界的地,那麼上界的天又是何方?
古早的典籍說,那是初始的混沌。
若是能夠跨越混沌,另一端會有怎樣的風景呢?仙界之上會是神界嗎,還是另一個法則完全不同的所在?佛說三千世界,可流卻從來沒有見過其他的世界,那些秘境都是假的,在他釋放出自己全部的力量後便無法承載地爆裂開來,根本稱不上一方世界。
仙帝在庭院當中走動,最終停留在一棵高大的古樹面前。
千年之前,他曾在這和上界一起生長、象徵智慧的古樹前傾吐煩惱,古樹出乎意料地迴應了他。那之後,他遍尋記載,幾度實驗,終於找出了最有可能的“通天之路”。
真可笑,即便在仙界,依然可以仰望日月星辰,這豈非說明,仙人們所在的地方,根本不是“天”?
或者是寂寞,或者是執念,總之,流的願望就要實現了。
庭院的空地上,小小的仙氣呈漩渦轉動,被壓縮的仙氣形成液態,緩緩滴落在玉池裡。
池中有個白色的橢圓狀物,像蛋、像繭,又像卵,此時它正起伏着,飢渴地吸收着池中的營養,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緩緩長大。
流眼神迷離地瞧着它,如同瞧着累世的追尋。
“你走火入魔了。”
一個聽起來莫名熟悉的嗓音篤定道,來人站在了他的不遠處,剛巧踩在安全線上。
盛裝的仙帝拊掌道:“你來了,我的半身。”
來者正是流沁。
分身和本體之間,是會有感應的,因而在到達上界以後,他第一個察覺到仙帝的所在,不需要不合時宜的地圖,不需要任何方式的指路,流的方位在他心中清晰無比。誰也不知道仙帝有多少壓箱底的本事,一人一槍挑上門固然瀟灑,卻未免魯莽託大,何況在魔修的字典裡,可不存在什麼一對一的君子風度。
能夠羣毆的時候,流沁從不選擇單挑。
他做好了隨時動手的準備,模樣卻依然是懶洋洋的,說話的口吻很親熱,就像是和對方非常熟悉一樣:“不單我來了,我還帶了一位你也很熟悉的朋友來。”
“是素吾吧?”
“不錯。”
妖王緩緩自古樹之後步出,面色凝重:“流,這東西出世之時,會吸盡整個上界的仙氣,上界傾覆,下界也不能倖免,你是要滅世嗎?”
鯤鵬停了下來。
三個人的距離不遠不近,彼此之間非敵亦非友,倒是難得可以聚在一起。
實際上,如果有可能,素吾根本不想遇上這兩個人。
流笑得古怪:“我只是想破開頭頂的天空而已,難道你們不想看看,天之上是何方嗎?”他望向天際,彷彿透過蒼穹望見了天之彼岸:“‘朝聞道,夕可死矣’,我覺得這句話很有道理。”
“想看,”素吾道:“但不能用整個大陸做賭注。”
流沁挽了個槍花:“話不投機,別說了,直接打吧!”他衝了上去,還歡快地招呼了一聲:“素吾一起來啊,照着臉打,不用給我面子!”
鯤鵬完全沒有給面子。
他沒有一起打。
並非什麼君子的堅持,而是他在實驗怎麼把那個白色的胚胎弄死。
只要這個關鍵的東西死去,流再有什麼想法,也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了。
按照遠古的典籍記載,這東西應該叫天地元胎,成長條件極爲苛刻,具體的材料和培養方法連妖族都找不到,整個大陸也只有仙帝這裡有一個殘本,沒想到他竟然根據殘本做到了這個地步。
素吾可以瞧見,胚胎之內縱橫交錯、血管一樣的通道在爲中心的陰影部分輸送着營養,那陰影看輪廓似乎是個人類的胚胎,卻又有蛇一樣的長尾,此時正縮成一團,靜靜地沉睡着。
已經和人類四五歲的孩童一般大小了。
莫非只差最後一步?
在記載中,天地元胎出世,本能的使命便是破除混沌,爲此將吸盡此界所有仙靈之氣。而在混沌已開之時,天地元胎會怎麼做呢?素吾不知道,但流執意要將其孵出,肯定也安排好了讓其上天的後手。
天之上,只怕真的是混沌。
到那時,滅世浩劫便近在眼前了。
攻擊無效。
鯤鵬心裡沉了沉,一旁傳來流即將得償所願的大笑:“沒用的,天地元胎在未出世前,不會受到任何攻擊!”仙帝挑釁道:“淵博的、長壽的妖王啊,你還想得出辦法來嗎?”
素吾靜靜站立。
期間,流沁被打飛了三次,其中一次更是擦着他飛過,他連眼皮都沒有動過。
魔修鬱悶極了,乾脆趴在地上不起來了:“喂,你也太無情了吧,說好了大家同生死共進退的呢?”
然而並沒有人和你說好啊。
鯤鵬仰起頭,突然發生一陣尖銳的啼鳴。
這聲音響徹仙界,甚至連凡間也能隱約聽聞。
射日觀。
厲桓揉了揉耳朵:“我怎麼覺得這聲音有點熟?”
阮朦歪着頭:“變調了。”
一個小小的童子突兀地出現在他們面前:“你們介意去仙界一日遊嗎?不對,我介意,快從我身上下去。”
厲桓阮朦:“?”
轟隆隆的土石之聲中,兩個射日觀真傳弟子目瞪口呆地跟着腳下的地面一起轉移到了山腳下,然後山峰一個傾斜,抖了兩下,把他倆拋下了。
拋下了。
下了。
了。
阮朦厲桓:“…………”
爲什麼會聯想到師父炒菜的時候有菜黏到鍋鏟的處理方式!
彷彿終於丟掉了負擔或者累贅,天縱山離地而起,慢慢飛了起來,離地越遠,速度越快,一會兒就變成了天空中的洶點,不見了。
玄遠峰清溪峰奇異峰:“………”
n臉懵逼.jpg。
此時,聽到爹爹呼喚的邵羽變成了小鯤鵬的形態,正帶着小龍和金絲熊前去,一邊趕路,大夥一邊在腦海中模擬各種情況並武裝自己,畢竟連鯤鵬都對付不了的角色,他們也不能夠大意。邵羽正積極地詢問陰陽雙魚:你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兩條小魚搖了搖頭。
白泥解釋道:只要清氣和濁氣沒有大的變動,我們是感覺不到的。
邵羽若有所思:之前聽流沁說再不阻止流這個世界就要毀滅,要做成什麼事才能達到滅世的效果?轟個山頭玩個恐怖襲擊人體炸彈之類的肯定是沒法滅世的,這也是個技術活啊。
黑泥舉了幾個例子:把天捅個窟窿?重歸混沌?放出一種專門吃人的怪獸?
白泥反駁:那也只有人類滅絕啊。
邵羽點點頭,卻是贊成洶魚的意見:前兩個還是很有參考價值的,第三個可以換成什麼都吞的怪獸。
小白魚悶悶不樂,游到一邊去了,洶魚連忙游過去安慰它,還瞪了邵羽一眼。
躺槍的宿主:……
怪我咯?
於歌在嘗試着召喚天縱印。
前途艱險,多一分力量是一分,即使他也不知道作爲仙器的天縱印有沒有可能在沒有星門的情況下來到仙界,仍舊沒有放棄嘗試。
至於金絲熊,啊,它正在熟悉飛劍。
好歹是積年的劍修,對於自己的飛劍還是操縱自如的,可惜對於它現在的體型來說,飛劍要變成牙籤一般大小才適合前爪使用呢,嗯,也許可以考慮製造偷襲?
小鯤鵬在一座宮殿停下來。
牌匾上有“浮霄宮”三個大字,位置卻和地圖上的標示不符,三人組打量着這懸浮在空中的宮殿,心中都明瞭了:這宮殿會飛,位置是不確定的。
庭院中,兩個容貌相同的人正戰在一處,一個是流沁,一個自然是仙帝流了,而鯤鵬立在一旁,倚靠着最爲高大的一棵古樹,面色平靜,脣角卻緩緩淌下血跡。
邵羽心急如焚。
“啾啾!”
仙氣的波動被鬥法攪亂,沒有辦法傳音也沒有辦法飛過去,小鯤鵬急切地發出了叫聲,稚嫩的鳴叫彷彿是個奇異的中止符,流錯開幾步脫離了戰場,流沁用槍支撐着自己的身體,勉強維持住不倒下。
流笑得和善,竟像是認識來者一樣,熟稔道:“素羽、於歌,久仰大名,等你們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