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相逢
採訪的姑娘驚住了:“先生,先生?”
邵嶽不想起來。
時代廣場上的人那麼多,突然倒下什麼的簡直太丟臉,這時候最理想的情況就是有一條地縫可以鑽進去了……不過事實上並沒有這麼一條裂縫,所以邵嶽還是爬起來了。好在採訪的記者只是拿着個話筒,身邊沒有跟着開攝像機的攝影師,否則豈不是要上直播?
“先生您沒事吧?”
“還好,”邵嶽努力保持風度,揉着臉,看向了天降之物:“哪裡來的鳥?”
他和小鳥對視。
那是隻墨綠的鳥兒,在陽光下羽毛泛着金綠色的光芒,嘴裡還叼着一條小白蛇,鳥和蛇都在看他。
對,沒有錯,兩隻都睜着眼睛在看他!
邵嶽毛骨悚然。
比他更失態的是記者姑娘:“蛇!救命啊有蛇!”
這一刻時間戛然而止。
廣場上的人聲水聲和各種嘈雜的聲響一瞬間消失了,由於姑娘的尖叫帶着驚恐表情站起來或準備圍過來或準備往外逃的人們都定在了原地,保留着或好奇或恐慌的表情,高樓上的大屏幕里正在播放最近流行的MV,再外面,人們依然在自如走動着,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只有這一圈的時間被停止了。
如同被流瀉下來樹脂籠罩住的小蟲,凝固在時光的琥珀裡。
“喂!”
爲什麼是我?
爲什麼我還能動,還能說話,還能思考?
第二樣會動的東西出現了。
墨綠的鳥兒放下叼着的小蛇,開口竟吐出人言:“哥哥,好久不見了。”
邵嶽:“……”
他暈過去了。
#感人肺腑的重逢#
#十年之後再相遇#
小龍變成人形,哭笑不得:“燒魚,這是你在這個世界的哥哥?膽子……有點小啊。”
來得匆忙,在連通兩個世界的裂口中又在試着抵禦外面狂暴肆虐的時空風暴,對於這個世界的一切,邵羽還沒有給自家伴侶科普過呢。
爲了哥哥的面子,邵羽笑着道:“在這個世界,明面上是沒有修士的,我哥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詭異的情況呢。”
穿越帶來了時間和空間的饋贈,他能夠運用一些淺顯的,比如讓被定住和外界隔開的人羣時間倒退一分鐘,這樣就沒有人能記得哥哥丟臉的事情了,嗯,就這樣麼辦。
一切恢復正常。
記者姑娘想了想,還是不知道自己爲什麼站在這裡,大概是發呆吧,她這樣想着,離開了。
邵嶽醒過來的時候,是在自己的公寓裡。
下午三點。
陽光明媚而喜人,落地窗前白色的紗帳隨着微風輕輕揚起又落下,淺色的傢俱和隨處可見的抱枕營造出溫馨的氛圍,在公司裡兢兢業業,回家自然是需要放鬆的,而這裡也確實被佈置成了一個讓人愉快的環境。
但這不對。
他並沒有買這麼多抱枕啊!
邵嶽揉着額頭,記憶漸漸回到了腦海。
今天是星期六,他午飯後出門到附近的時代廣場逛了逛,歇在長椅上的時候……
邵嶽猛地做了起來。
被一隻叼着蛇的鳥砸中,還聽到鳥開口叫哥哥?
應該是幻覺吧。
大概午覺時候做的夢?
不對,那這些抱枕怎麼解釋……
正在邵嶽的腦袋裡一片漿糊的時候,一個他十分眼熟、化爲灰沒準也認識的人打開臥室門進來了:“啊,哥哥你醒了!”
坐在牀上的某人木然。
“看到冰箱裡有西瓜,我切了一些吃,你要嗎?”
邵嶽:“……”
“起牀吧,太陽都曬PP了。”
邵嶽面無表情,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你是誰?扮成我弟弟想做什麼?你以爲這樣很好玩嗎?”
他尋找着某樣東西泄憤,手邊摸到一樣就扔了出去。
抱枕。
砸中了。
毫無殺傷力。
熟悉的青年微笑起來。
他穿着白色的襯衫、卡其色休閒褲,衣服大了一號,顯然是從主人家衣櫃裡找出來的,腳下瞪着雙小龍人圖案的拖鞋,和抱枕一個風格,頭髮披散着,長長的烏絲直到腰部,一張完美的臉龐素白無瑕。
當他慢慢走過來的時候,仿若整個人都浸潤在光裡,邵嶽必須承認,他完全動彈不得。
大概是那個笑容,看起來太溫暖了吧。
溫暖而哀傷。
青年跪在牀上,擁抱住了他,聲線和記憶中一模一樣:“哥哥……我是邵羽啊,你不記得了?”
體溫隔着衣料而來,讓邵嶽思緒混亂。
有腳、應該不是鬼吧……
青年乖巧地靠在他胸膛上,顯得瘦小而纖弱,水潤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望着他,用那種撒嬌一般的聲音道:“1歲的時候,我把你的奶瓶弄壞了,媽媽以爲是你弄的,沒收了你喜歡的玩具;2歲的時候,媽媽給我們洗澡,我插隊被洗了兩次,你沒有洗到……”
邵嶽僵硬。
邵嶽石化。
邵嶽風化。
“15歲那年微信搶紅包,我故意讓人卡點數打了你的電話,你一分錢也沒有搶到……”
“好了不要說了!”
“哥哥你相信了?”
“……你先告訴我,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你這樣怎麼看也不像上了三十啊!”
邵羽懶洋洋地爬起來,拿幾個抱枕墊在背後靠坐着:“好了,兄友弟恭時間結束。這句話該我問吧哥哥?你已經35了,公寓里居然還沒有一點女人的氣息,不要告訴我你還是個處啊,真悲哀。”
拳頭好癢。
如此熟悉的感覺。
八成是邵羽那個小混蛋!
邵嶽皮笑肉不笑:“不勞你掛心,我這樣的優秀黃金單身漢,可是很搶手的。”
“我脫單了。”
“……啊?!”
“於歌,進來吧。”
一個面容英俊,足以秒殺當紅小鮮肉的男人走了進來,笑容有些拘謹:“哥哥你好,初次見面,我叫於歌,是邵羽的伴侶。”
邵嶽:“……”
他瞧了瞧疑似弟弟的某人,又瞧了瞧新走進來的這個,不經意間瞧見他倆四目相對時無人可插-入的脈脈溫情,感覺受到了一萬點傷害。
#十年未見弟弟已脫單#
#一起汪汪汪的美好時光只能回憶了嗎……惆悵#
等下,還不能確定這個就是弟弟呢。
邵嶽冷靜地回憶+思考了一會兒,道:“我記得有一隻鳥砸到我臉上……”說到這裡他趕緊拿起牀邊書桌上的鏡子看了一眼,呼,沒破相。他繼續道:“然後那隻鳥開口說話了。”
邵羽笑嘻嘻道:“中間還有一個過程,你被砸倒了,摔在地上半天才爬起來。”
“少囉嗦!”
邵嶽惱羞成怒:“你該不會告訴我那隻鳥是你吧!”
“是啊,我變成妖怪了。”
邵羽坦然道。
“……”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裡的某人:“讓我悼念一下一去不復返的三觀……好了,悼念完了,你怎麼會是妖怪?難道我們家有什麼上古遺留下了的妖怪血脈只不過平時都在隱性基因裡遇到生命危險就覺醒了?”
既然對方已經給出了合情合理的思路,爲什麼還要長篇大論呢?
邵羽接着往下道:“是啊,我在生死一線中覺醒了妖怪血脈,然後就被吸入了異域空間,在那裡學習妖怪的知識,你看,我現在已經學成歸來了,還有了一個英俊不凡的伴侶,如何,羨慕嗎?”
“……邵羽,你知道嗎,”邵嶽陰森森道:“你撒謊的時候,表情會特別誠懇。”
“咦,”用一種全新的目光打量着哥哥,邵羽聲音中帶着令人火大的驚訝:“被你發現了。”
於歌哭笑不得。
第一次見到燒魚的哥哥,還是個挺有趣的人嘛。
他們穿越了裂口過來以後,小黑魚和小白魚由於耗費的力氣太大沉睡了,突然失去保護的屏障,一鳥一龍保持不住平衡從高空掉落,爲了不讓自己的體重砸死人或者砸出個天坑來,小鯤鵬努力地撲扇着翅膀,萬幸最終只是把人砸倒了而已。
邵羽很快發現,這人是他的親哥哥。
將現場的痕跡毀掉,根據氣息兩人很快摸到了哥哥的住處,用了個隱身法決從陽臺摸了進去,給哥哥洗了臉換好睡衣把髒衣服丟進洗衣機後,邵羽翻箱倒櫃找出了幾張紅色的據說是錢的紙,去樓下的超市買了拖鞋毛巾牙刷抱枕等物,說暫時只能這樣了,買衣服錢不夠,需要銀行卡的密碼。
超市?拖鞋?銀行卡?密碼?
望着這裝潢和天元大陸完全不同的屋子和窗外的鋼鐵叢林,他有種置身陌生世界的孤獨感,深深地感覺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好在邵羽總是在身邊的。
看得出來,這位嘴硬的兄長,其實也很愛護弟弟呢。
而且兩人之間,好像是幼弟做主。
他們還在鬥嘴。
邵嶽呵呵道:“是啊,你年紀輕輕就掛了,我特別想你,做夢都是你,結果發現了你撒謊時候的一貫表情,真是對不起啊。”
邵羽脣角微揚。
他的聲音歡欣柔和:“你這麼想我,還特地離開家,來我原先待的H市打拼,對嗎?”
“真的很開心呢,剛剛回到這個世界就見到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