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縱
不知道於歌用了多少時間挖成這個坑,坑底並不窄,但或許是‘緣分’吧,於歌掉下來,偏偏就撞到了邵羽,還是臉對臉的那種。
月光傾瀉而下,溫柔地撫慰萬物,不知多少動物植物舒展着身軀吸收這月的精華,在無數歲月後,它們或許都化爲泥土,又或許會有極其稀少的一些開竅入道。
於歌壓在邵羽身上,難得有機會近距離瞧一瞧這老是找自己麻煩的臭小子。
他一直知道,這驕橫的小少爺長得很好看,卻是第一次離他這麼近。手底下是精緻布料包裹着的滑嫩皮膚,眼前是那雙有着莫名吸引力的丹鳳眼,挑起的眼尾似是含情,不經意間便帶出蠱惑的意味。
以往,這張臉上總是帶着傲慢,眼底也透出種厭惡,而如今,身下人的表情是平和的,眼中還有着被他將了一軍的懊惱之色,於歌一時之間,竟怔住了。
良久沒有聲音,蛐蛐遵從自身的習性再次唱起歌來,於歌如夢初醒,連滾帶爬的站起來,語氣不知不覺好了很多:“要怎麼上去?”
邵羽慢騰騰站起來,理了理衣服,不說話。在不久前接收到的記憶中,今日被於歌暗算跌進這陷阱的時候的確沒有弄髒臉,但對自己這張臉到底長成什麼樣子,他並沒有一個清晰的概念。
是什麼樣的容貌,讓男主於歌露出了驚豔之色?
邵羽伸手,感受着靈氣的流動。初時生澀,很快純熟,他簡單地凝聚了一面水鏡,就着月光瞧起自己的容貌來。
世上令人銷魂蝕骨之最,不是美酒,不是佳餚,而是絕色美人。
邵羽瞧着鏡子裡那張稚嫩的臉,雖還未長成,卻比起前世幼時的照片要美麗許多,已隱約可見日後妖孽之姿。他想起自己在寫這篇文的時候一時興起將宿敵這個角色的容貌設定地足以和第一女主相比,頓時悲從中來。
——當初寫文的時候爲什麼要設定這樣一個角色,還把他寫成這副模樣,最坑的是還用了自己的名字?_(:з」∠)_
小正太於歌顯然無法理解坑友的心情,他納悶地伸手在邵羽面前晃了晃:“你很喜歡照鏡子嗎?”聽丫鬟們說,這叫顧影自憐?於歌湊過去瞧了瞧鏡子,發現自己一張臉髒成了花貓,心情不太好:“邵小少爺,到底怎麼上去?”
水鏡融化,有水從邵羽的手掌滴落,綿延不絕,自腳底開始漫卷。
於歌怔了一下,水便已漲到腰部,他忙大喊:“我不會游泳啊!”
心情更不好的邵羽擡了擡眼皮,不以爲然道:“垂頭抱膝,全身放鬆,跟着水浮上去。”
然而他低估了菜鳥的笨拙。
如今的於歌,還沒有經歷過修爲全失後從受盡寵愛到遭人鄙夷的大起大落,六歲前雖不被重視,但有母親疼愛,六歲時母親離世,卻被測出天靈根資質,出生到此時九年,算得上一帆風順。這樣的男主即使聰慧,也不過是個自小沒怎麼出過城的豆丁而已。
於是在小型游泳池逐漸成形的時候,他抱住了另一個人。
邵羽:“……”
主角和宿敵果然八字不合!
前世聽過的N個下水救人反遭被殉情的新聞在腦海中閃現,邵羽當機立斷往水裡沉,冷靜地看着於歌因呼吸不暢而手腳無力的虛弱樣子,再一手從其背後穿過腋窩扣住他,防止他翻身再抱,帶着人出了坑。
看着豆丁版本的男主跪在地上咳水的樣子,穿越過來的某人感到了一種詭異的愉悅。
他就是忘了還能把水抽乾,怎麼樣?
事實上,即使是水系天靈根,在練氣十層時也不會有邵羽這樣駕輕就熟操控水流的能力,而這,又關係到這具殼子的身世了。原文中的‘邵羽’在知道這個秘密的時候,也正是其身死之時,而就在此前,作者坑了。
吃了一個大虧的於歌當然不會把今晚的事情講出去,何況這能力也並非十分離譜,隨便腦補一下就好,邵羽自忖沒什麼破綻,不耐煩地擡腳碰了碰於歌:“你好了沒?”
男主小臉上的泥土已經被水流衝淨,露出清晰的五官來。
那正是邵羽最希望長在自己身上的臉。
……一看就心情不好呢。
於歌站起來,探究道:“你怎麼了?怎麼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邵羽緩緩道:“掉進去的我已經死了,如今從坑底出來的是另一個人。”暮色四合,山間漸漸起了層濛濛的霧,配上稚嫩拖長的音色,頗有些陰森。
於歌神情複雜,拍了拍他的肩膀:“許是我害了你,你……回家以後,去看看郎中吧。”
邵羽:“……”
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小樹林位於城外的天縱山山腳下,邵羽在進城門之前,下意識地望了一眼那山。
山並不高,其上沒有生長什麼靈草出沒什麼靈獸,形狀也不出奇,山腰上有題字曰“天縱”,龍飛鳳舞,蒼勁有力,是劍意寫成,即使在夜晚,也瞧得清楚明白,彷彿不是用眼睛去瞧見,而是某種更玄奧的東西。
古早曾有大能修士來到此處,想要將這兩個囂張的字抹去,卻反被其上的氣息震傷,便再沒有人去嘗試了。
百姓們在此聚集居住,常常對着那山跪拜,稱其爲天縱山,慢慢的,人們越聚越多,村變成鎮,鎮變成城,而這城便以天縱爲名。
——正是“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聽起來很有神話色彩吧?
讓我們來看看真相——前世的作者邵羽是這麼想的:主角出生的地方,名字豈能太過平凡?
幻滅,就是這麼簡單。
雖說在某種程度上自己的身份就是“造物主”,邵羽卻不敢大意。作者寫小說的時候,多半站在主角的視角來寫的,對於配角龍套等只會寫和主角發生交集的一部分,何況以YY種馬爽爲目標的文,細究起來邏輯有時並不是那麼嚴密,而在一個真實的世界裡,萬事萬物有其因果。
比如說,他曾經輕描淡寫地帶過了的邵家的一堆破事,已經由世界補全細化成了具體的現實。
和於家子孫繁多不同,邵家向來一脈單傳,到了上代近乎斷絕,邵爺爺晚年才得了一個女兒,自是如珠如寶,女兒大了後千挑萬選給她招了個上門女婿。
按照修真界的普遍觀念,父母的修爲越高天賦越好,孩子的資質便也水漲船高,女婿原本是個佛門弟子,還是個小孤兒的時候被師傅撿到收入門牆,天分中上,但紅塵之念未消,一日見到邵家獨女邵媛天真燦漫溫婉可人,他便動了心,斷然還俗,憑着一張俊臉一腔真情和不俗的談吐搭上了……邵爺爺。
是的,邵媛並沒有瞧上他。
但三流修真世家在婚嫁方面的習俗和普通人差不多,俱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邵媛無論再怎麼不願意,也只得嫁了。
她叛逆了一回。
在成親之前,邵媛出去散心,和一個陌生的俊俏男子春風一度,事後又是後悔又是後怕,跑了回來乖乖嫁人,洞房時用魚肚泡裝了血塞入下-體,順利僞裝落紅,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而後懷胎,丈夫許臨始終溫文有禮,呵護有加,愛慕之意拳拳,十月之後,男丁落地,老父和丈夫都是大喜,邵媛也決定把這件荒唐事爛在心裡,本該是個皆大歡喜的結局,但隨着兒子逐漸長大,她的心裡卻越來越慌。
只因爲,這樣的容貌,並不是她和許臨可以生得出來的!
紙終究包不住火。
修真世家,統一在六歲時給孩子測定資質,邵羽被測出水系單靈根,品相完滿,爲歷代邵家之最。可若非奇緣,孩子的靈根無法跳出雙親的範疇,無論邵媛抑或許臨,都沒有水靈根。
這個家瞬間變了樣。
邵爺爺看重的是家族傳承,又有親情維繫,對獨女責怪一番也就罷了,雖然也安慰了許臨並許下種種好處讓其保守秘密,對邵羽的疼愛卻不減半分。畢竟,這是親孫無疑,資質又這般好,父親是誰有什麼要緊?
許臨被帶了綠帽子還喜當爹,心中一口戾氣不散,這些年來修爲再無寸進,反而隱隱有跌落之勢,邵媛愧疚萬分,總想着補償,幾乎對其千依百順,對邵羽的關心也就有限了。
原文的軌跡中,小小的‘邵羽’爲父親的疏遠悶悶不樂,而於歌在沒有失去修爲的時候,於老爺簡直要把他寵到天上去,這一點招致了‘邵羽’的不滿。
爲什麼你的爹爹對你那般好?
我得不到的,憑什麼你能得到?
——傻孩子,因爲他不是你親爹啊。
邵羽走到了家門口,熟門熟路地翻牆進去走到自己房間,就見門扉敞開,橘黃的燈光流瀉而出,一個俊俏的和尚盤腿坐在牀上,結蓮花印,瞧着他靜靜微笑。
這和尚正是許臨,和往常相比,一頭煩惱絲已不在。
許臨雙手合十,似有出塵之意,平靜道:“貧僧已斬情。”
邵羽:“……”
誰能理解這種打完一個副本還沒清理包裹補充藥品就進入下一個副本的感覺?摔!
咳咳,爲什麼有種教壞小孩子的罪惡感……這裡沒有未成年吧?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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