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給晉總洗澡(上)

第二天, 祁崎睡到下午三點才起牀。半夜去醫院檢查,醫生說沒什麼大礙後直接回了住處。

他到樓下找吃的,卻發現屋裡空蕩蕩的, 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打開冰箱, 中間那層放了兩個保溫餐盒, 祁崎拿出其中一個, 上面貼了一張黃色便籤, 看得出是胡塗的字——

“祁總,如果不巧在晚飯前醒來,就先將就一下吃炒飯, 微波爐加熱五分鐘。”

祁崎打開蓋子,裡面是蛋炒飯, 因爲已經冷掉了, 看起來讓人沒有食慾, 但他睡了一天確實餓了,就不挑剔了。

他又拿出下面那個餐盒, 上面只寫了四個字——

“愛吃不吃。”

右下角簽了楚青的大名。

“……”

這應該是留給晉冬的。

忍不住好奇打開餐盒,看到裡面是一份葷素搭配合理、“顏值”很高的便當時,祁崎瞬間就不平衡了。晉冬身邊的人……工作能力一流,就連料理也做得好,一言難盡。

他看向桌上又冷又膩的蛋炒飯, 嘆氣, 把留給晉冬的餐盒重新放回冰箱裡。

果真,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把蛋炒飯倒進盤子裡, 放進微波爐, 調好時間後,祁崎拿起旁邊的鮮奶盒。擡頭喝的時候, 看到牆上電子時鐘顯示的日期,才反應過來今天是長假第一天,他們大概都出去玩了。

探出腦袋,從廚房看向走廊另一頭緊閉的房門,不知道晉冬有沒有出門,還是正在睡覺。

微波爐“叮”的一聲停止運作,祁崎打開,伸手拿的時候卻被盤子高溫的邊緣燙到。他甩了甩手,又嘗試了一遍,這次比較速度地端出來,轉身放到餐桌上。

剛脫手,一擡頭就被突然出現在門口的男人嚇得大叫一聲。

門口的男人被他搞得不知所措,穿着居家服,撓了撓凌亂的頭髮,因爲剛起牀,眼睛有些腫。

“你什麼時候來的?下次走路能不能出點聲。”祁崎看清來人後,沒好氣地抽出椅子坐下,坐下後面對一盤蛋炒飯,又想起沒拿勺子。指關節在桌上快速地輕叩兩下,沒辦法,站起來回身去拿勺子。

晉冬:“好的,下次注意。”

聲音有些嘶啞,他走到料理臺前,給自己倒了杯蜂蜜水潤嗓。

他兩手纏着紗布,倒水的動作有些不穩,端起杯子時需要用雙手捧着,顯得很笨拙。祁崎在他背後,一邊往嘴裡塞蛋炒飯,一邊暗中觀察。聽醫生說,晉冬的手部分組織凍傷,需要養一段時間。

要不是最後拆那個擋風蓋,也不會弄成這樣吧。

祁崎更加沒胃口了,看晉冬喝完水後站在原地面對窗外發呆,他冷硬地出聲提醒:“冰箱裡有楚青給你留的飯。”

晉冬回神,朝他看了一眼:“好的,謝謝。”

接着,自顧自打開冰箱,準備便當。

祁崎狠狠地皺眉,盯着晉冬在料理臺前忙碌的背影,往嘴裡塞飯的動作顯出幾分窮兇極惡。不知是不是他敏感,晉冬對他的態度冷淡了許多,以前見到他充滿熱情的一個人,從昨晚被解救出來後就變得不溫不火。

雖然深深討厭着面前這個人,相應地,晉冬如何對待他也無需多關心,但心裡卻是出乎意料地在意。

加熱好後,晉冬捧着餐盒,選座位時很明顯地遲疑了一下,最後在祁崎的斜對面坐下。

祁崎鬱悶地看向他,勺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挑着飯粒,徹底沒了胃口。

“我說你,怎麼回事?”祁崎不爽地開口質問。

這人把“嫌惡”這個詞表現得淋漓盡致,很難讓他不介意。他是病毒嗎?需要坐那麼遠嗎?真是想到就上火。

晉冬拿着筷子,正在犯愁要怎麼用,聽到這話後,懵懂地擡頭看向他:“怎麼了?”

晉冬是很在意形象的人,要不是昨晚鬧了一宿,再加上雙手不便,他也不會隨便打理一下就出來。此時他頭頂還翹着一撮呆毛,看起來十分無辜好欺負,好像只是祁崎一個人在無理取鬧一般。

祁崎被他這麼盯着,底氣弱了不少,他輕咳一聲,放下勺子雙臂環在胸前,微微擡起下巴問:“你是在怪我嗎?害你變成這樣。”

晉冬愕然:“沒有啊。”

祁崎瞪他:“討厭都寫在臉上了。”

“……”晉冬覺得十分冤枉,他怎麼可能討厭面前這個人,“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麼誤解?還是你對‘討厭’這個詞有什麼誤解?”

“坐那麼遠幹嘛?”

祁崎說完後大概連自己都不好意思,一臉的彆扭,偏過頭。

晉冬明白過來後,有些啼笑皆非,他指指旁邊的椅子,說:“抽不動,只能坐這裡。”

祁崎看向對面的椅子,才發現塞到了桌子下,晉冬的手確實挪不動。

感覺自己鬧了個笑話,他不聲不響坐正,拾起搭在餐盤邊沿的勺子,低着頭安靜吃蛋炒飯。

晉冬搖搖頭,重新跟筷子抗爭,但夾什麼掉什麼,擺放精緻的便當,被他弄得亂七八糟。

祁崎瞟了他幾眼,問:“有什麼能幫你的嗎?”

他心裡默唸,他纔不是出於愧疚。

晉冬想了想,放下筷子,不跟他客氣,說:“幫我拿個勺子吧。”

祁崎伸長手拉開後方料理臺上的抽屜,從放碗筷的地方給他抽了一根。

晉冬終於能吃上飯了,但用勺子挑菜終究是不方便,尤其是青菜。看他吃得辛苦,祁崎放下吃不出什麼味道的蛋炒飯,拿餐巾擦嘴,接着繞過餐桌抽開他旁邊的椅子,大咧咧地叉開腿斜坐下來。

拿起桌上的筷子和晉冬面前的餐盒,夾起一顆西蘭花,不忘嫌棄道:“怎麼這麼笨?按你的速度,要吃到長假結束了吧。”

晉冬垂下眼睫瞄了一眼送到嘴邊的西蘭花,心臟劇烈收縮了一下。

“吃不吃?”祁崎拿西蘭花頂了一下他的嘴脣。

晉冬略微緊張地舔了舔脣,再看向面前的人,似乎好不到哪去,雖然一臉不耐,但耳朵卻紅得很明顯。

他喜歡的人,其實特別善良。

晉冬張嘴,把西蘭花吃進去,鼓着一邊面頰小聲說:“謝謝。”

祁崎不太高興地“嗯”了一聲,看錶情像是在做一件非常不情願的事,但餵食的動作卻很仔細,一口飯,一口菜,每一筷子的量確保晉冬不會被噎到。

秋日的下午,外面風聲颯爽,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將室內照得窗明几淨。廚房內,兩個大男人面對面坐着,相處氛圍是難得的安靜。

吃了一半,廚房門口忽然傳來物品落地的聲音,一顆紅透的西紅柿滾到祁崎腳邊。

兩人看向門口,胡塗張着嘴站在那,手中大包小包的食材散落一地。他發不出聲一般地開口:“這個……祁……祁總,晉……晉……”

祁崎懊惱地跺腳,這家民宿的地板有毒,無論什麼人走過都不留下聲音。

楚青跟着進來,他視線狐疑地在晉冬和祁崎之間飄來飄去,最後側身繞過擋在門口的胡塗,拿着買來的東西進入廚房,若無其事地打開冰箱,往裡面塞東西。

祁崎火速放下碗筷,拉住楚青說:“晉總手受傷不方便,既然回來了,換你來喂。”

楚青回頭看了眼晉冬,不在意地問:“多不方便?”

祁崎不假思索:“生活不能自理的那種。”

晉冬:“……”

不待楚青迴應,祁崎站起身就走,經過傻愣在門口的胡塗,他伸出一根手指用力按住他的腦門上,低聲說:“你做的飯是什麼鬼?到底有沒有放鹽?跟別人留的飯菜一比,你知不知道我多沒面子?”

胡塗被他頂得眼皮吊起,愣是沒吭聲。

他確實沒放鹽,盛飯的時候才發現。不過他不會告訴祁崎的。

祁崎走後,由楚青接替他的位置,他懶洋洋地夾菜,餵飯,動作機械,從不考慮是否會把飯喂進鼻孔裡。被他餵食,晉冬覺得比自己吃的時候還辛苦,但他微笑,堅持。

胡塗慢吞吞地將食材收拾好,準備今晚做的放在外面,其他的則整整齊齊放進冰箱裡。正在清洗祁崎留下的碗筷時,他接到一個電話,說了幾句話後掛斷。

他有些想不通地歪了一下腦袋:“咦?怎麼會有快遞寄到這裡來。”

他在抹布上擦擦手,對另外兩位說:“我去村口拿下快遞,洗菜什麼的等着我回來再弄好了。”

說完匆匆忙忙出門。

等人一走,廚房只剩兩個人後,楚青放下餐盒,堅定地執起晉冬的手,把筷子塞進他手裡。

推了下眼鏡,他面無表情道:“晉總,你只是凍傷,不是雙手骨折,演戲也要適可而止。還有事,不奉陪。”

他現在不得不重新評估祁崎的智商,大概只有他看不出來,明明紗布就裹了幾層,居然判定生活不能自理。

晉冬抿脣一笑:“走好,你的服務,我給差評。”

抓筷子的手很正常,並沒有先前表現的那麼笨拙。

終於可以安心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