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場
陳遠跟李順騎着馬往馬場走。李順一路上都默不作聲,陳遠拿餘光看他,此人長得方頭大耳、濃眉圓目,整天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走到半路上,陳遠突然問:“李統領,聽說你是從小跟皇上一起長大的?”
“嗯。當年皇上到了該學習騎射武功的年齡,先皇說他的兩位皇兄跟他年齡相差太多,就讓家父把我帶進宮了。”
“那皇上的武功好嗎?”
李順笑了,搖搖頭,“除了騎馬,其餘都不好。”
“那倒奇怪。”
“是奇怪。刀qiang劍戟,沒一樣是皇上用得好的,練習的時候還砍傷過自己。射箭也是能射到箭靶上就很難得了。可偏偏騎起馬來,比誰都來得英俊瀟灑。最神的是不管多烈的馬,到了皇上的**,騎不上兩圈就都變得乖乖的了。”
“啊?”陳遠感到很稀奇地看着李順,“真的嗎?”
“嗯,從小就這樣。”
“嗯……”陳遠知道當臣子的在私下裡過問皇上的事是很不妥當的,但他實在是忍不住想問,“皇上小時候是什麼樣的人?”
可能因爲說的是跟自己小時候密切相關的事,所以李順似乎倒不太介意談論這些,他偏着頭想了想,“嗯……怎麼說呢?皇上小的時候愛哭愛笑,動不動就發脾氣,但好得也快。不似現在,整天都是面帶微笑,卻很少表達自己的情緒,誰也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
快到馬場了,兩個人都不再作聲。
遠遠地看見了小番兒,陳遠翻身下馬。
“陳將軍,皇上在等您呢。”
陳遠牽着馬隨小番兒進到一片樹林中,很快就看見了司馬昀那匹叫“踏雲騅”的汗血馬。馬被栓在了樹上,卻不見司馬昀的蹤影。小番兒知趣兒地走了。陳遠把自己這匹叫“玉龍”的馬也栓到了樹上,然後朝樹林深處走過去,沒走多遠,就遠遠地看見了正坐在樹下打瞌睡的司馬昀。
因爲還未到立冬,午時過後的天氣有點象春天,金色的陽光正從林間的縫隙中照下來,撒在司馬昀的身上。風也不大,偶爾輕輕地吹過一陣。司馬昀坐在草地上,靠了一棵很粗壯的樹幹,雙手放鬆地攤在身體兩側,一條腿側彎着收在裙子裡面,另一條腿是伸直的,聚雲履露在了外面。
陳遠輕輕地走到司馬昀跟前,單膝跪地蹲了下去,他仔細地看司馬昀。司馬昀歪着頭閉着眼睛睡得正香,一張像是沒有任何瑕疵的白玉一樣的臉龐上,長眉入鬢,朱脣半啓,正微微地吐着氣。此刻的陽光把他臉上一層細細的絨毛照成了金色,他的表情宛若剛出生的嬰兒,看不出是否在做夢。這時一片幹樹葉盤旋着飄下來,落在了司馬昀的頭頂上。
陳遠伸出手把樹葉摘了下來。司馬昀張開眼睛,好不容易纔把睡眼朦朧的目光定在陳遠的臉上,然後輕輕說了句:“之遙,你來了?”
陳遠俯下身,吮吸起司馬昀柔軟的雙脣,他愣了一下便伸出手抱住了陳遠。
這個纏綿炙熱的吻結束之後,司馬昀已經被陳遠放倒在草地上了。接下來就是寬衣解帶、赤囧相向,似乎一切都發生得順理成章,陳遠把司馬昀的腿擡上去的時候,他極其地順從,沒有半點掙扎。
但是陳遠的進入還是讓司馬昀感到疼得厲害,他閉着眼睛、咬緊了牙全神貫注地抵禦着身體上的疼痛,一時間倒忘卻了早朝上的事,心裡反而覺得輕鬆起來。
在最後,當看見陳遠深邃如星的雙眼在因爲身體感受到極度的興奮而變得目光渙散的時候,司馬昀竟也有了一絲的快感,但他卻分不清是來自囧囧上的,還是精神上的。
陳遠站起來穿好衣服之後,回頭去看司馬昀,竟然發現他不大會穿衣服。前兩次都是見他把一件單袍隨意地穿在身上,散着一頭長髮,飄飄蕩蕩、道骨仙風的。眼前的司馬昀卻是把四五層的內衣外袍、褲褶長裙穿了個窩窩囊囊、七扭八歪。
沒辦法,陳遠只好又解kai他的腰帶,一件件重新幫他穿好。最後在陳遠蹲下來幫他整理裙褶的時候,司馬昀低下頭看着蹲在眼前的陳遠說:“嗯,之遙要是能作朕的內侍也不錯呢。”
陳遠擡起頭,“皇上應該聽過‘君逼臣反’吧?”
終於弄好了衣服,兩個人騎上馬在林間慢慢地走。一切恢復如常,司馬昀心裡的石頭又一塊塊地壓下來,他一聲不吭,目光呆滯地望着前方。兩人這樣悄無聲息地走了一會兒,陳遠說:“皇上……”
“叫朕昱昌吧。以後身邊沒有外人的時候,你便可以這樣叫。”
“嗯……昱昌可是在惦念那位顧奕公子?”
司馬昀不回答,騎着馬繼續走。
“爲什麼不去牢裡看他呢?”
“沒有那個必要。”
“這件事對顧奕來說很不公平,他犧牲得不值。”
“不,只要能讓朕奪回朝中大權,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切?”
“對,一切。”說完司馬昀使勁一夾馬,踏雲騅就飛奔起來。陳遠趕忙追上去。無奈,雖然陳遠騎的也是能日行八百的河曲千里馬,但汗血寶馬終歸是無可匹敵,陳遠始終追不上司馬昀。最後他乾脆放棄,不讓玉龍繼續再跑了。
過了一會兒,馬蹄陣陣,司馬昀又跑了回來,他勒住繮繩停在陳遠身邊,看了看他的白馬說:“走,朕也賜你一匹汗血馬。”然後兩人騎着馬一路小跑着到了司馬昀的“御龍廄”。
司馬昀讓馬伕牽出了五匹馬讓陳遠挑,陳遠挑了一匹叫“夜。驪”的黑色兒馬(公馬)。司馬昀摸着夜驪的脖子說:“之遙乃懂馬之人啊。此馬正當壯年,善於夜行,正是不可多得的良駒。”
離開馬場之後司馬昀讓人把賜給陳遠的馬先送回了將軍府。然後陳遠跟在他的輦輿後到了宮城。
回到泰明宮司馬昀與陳遠同榻而坐。司馬昀先是退去了左右,然後說:“這次煥之去泯郡查案,險遭不測。待泯案結束後朕準備讓他去江北晉涼邊界一帶,你還要保護他。”
“又查什麼?”
“以後你會知道的。從你降晉進入建康到現在已經兩月有餘,待煥之離開的時候朕會讓你以在朝中時日已滿,速回邊境整頓軍務的名義回晉涼邊界一帶,暗中保護煥之。前次張太尉在朝上幫了朕,朕準備近日去一次太尉府,到時朕會提前通知你,你也要去。”
“皇上要去太尉府?”
“對,張太尉不比其他人,朕必須親自去。到時朕會試探出他對朕是否忠心,然後讓他把兵符交給你,這樣你回去跟煥之一路上就可以隨意調動各路兵馬,聽你指揮。如果他不肯把兵符交給你,你就直接殺了他,拿走兵符,跟煥之離開建康。剩下的事朕會處理。”
聞聽此言,陳遠心中一驚,便沒有把自己與張嗣成相識的事告訴司馬昀。
後來見天色已晚,陳遠便告退離開了宮城。司馬昀當時很想說讓陳遠留下來,讓他在泰明宮中過夜,可話在心裡過了數遍,直到陳遠的背影在視線裡消失,終於還是沒有說出口。
陳遠回到府中先安頓好了夜驪,又去看了雲七。
雲七回到建康以來的狀態一直都沒有改變過,除了吃飯、睡覺便是整天坐着發呆,似乎也沒有逃走的打算,而陳遠也早就不派人看着他了。
陳遠坐到雲七旁邊說:“你還是不打算告訴我你的事嗎?”雲七一動不動。這時下人送晚飯進來了,陳遠看着他吃了一會兒就起身走了。其實雲七不是不想離開將軍府,只是他知道,只要他一離開,不論他回不回丞相府,不僅陳遠馬上就會派人跟蹤他,裴愨也立刻會派人追殺他,而他在死之前還有一個人要見。
陳遠跟董氏一起吃晚飯的時候,董氏突然把碗箸一扔,衝到了屋外。陳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傻愣愣地站起來,看着回來的董氏問:“文君病了嗎?”
董氏坐下來,拉過陳遠的胳膊,附在他耳邊說:“夫君要當父親了。”陳遠先是一愣,待明白過來,他一把抱起董氏,高興地說:“是真的嗎?!”董氏紅了臉,點點頭。陳遠又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回到坐榻上,然後蹲下來趴到董氏的小腹上認真地聽起來。董氏咯咯咯地笑出了聲音,她推起陳遠的頭,“傻瓜,現在還聽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