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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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江?卷二 君臨天下 外章

雲中長亭(二)

過了兩天雲介跟惠長庭一起到了北郊。兩個人騎着馬在樹林裡走,都不說話。天高雲淡,兩人心情甚好。惠長庭肩上揹着弓箭,心思卻不在獵物上,幾隻鹿和野兔在他們身旁跑過,惠長庭都沒看見。

過了一會兒,惠長庭突然說:“無介兄家在鱗州,爲什麼大老遠地跑到建康來啊?”

“嗯……我是來找人的。”

“找人?”

“介從沒見過生父,是師傅把我養大的。”說着雲介從懷裡掏出玉玦遞給惠長庭,“這個是家父留下的,長庭兄可認得?”

惠長庭把玉玦拿在手裡掂了掂,然後又舉起來對着日光看。然後說:“不認得,但能看出是極品好玉。應該不是一般人家會有的東西。”

雲七接過惠長庭遞回來的玉玦,又塞到懷裡,“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找到他。”

“哎,對了,我有幾家相熟的玉器店,過幾天我帶你去問問看吧。”

“那有勞長庭兄了。”

“你非得跟我這麼客氣嗎?”惠長庭看向雲介,眼神裡有什麼東西在閃爍。

雲介不好意思地笑了。

這時突然一個黑影從他們面前閃過,惠長庭的目光瞬間由溫柔轉爲凌厲,“大傢伙!”話音未落,他已經策馬追了出去。雲介趕緊跟上。

那獵物被惠長庭追到山腳下,沒了退路。它轉過身,衝着惠長庭亮出了兩根長長的獠牙,是頭成年野豬。惠長庭迅速地搭箭、拉弓,神情鎮定,動作果斷。就在他要鬆弦時,雲介在後面喊了一句:“等等!”

惠長庭側過頭,“爲什麼?”

“放過它吧。天地間,萬物生靈,都有自己的歸宿。”

“它的歸宿就是死在我的箭下。”

“那是你的想法。”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惠長庭忽然笑了,他放下弓箭,“好,我聽你的。”

這時那受了驚的野豬好像知道自己沒有危險了,突然朝惠長庭衝了過來,惠長庭一個躲閃不及,被撞下馬來。雲介驚呼了一聲:“長庭!”那野豬猛地向惠長庭撞過去,長牙刺中了惠長庭的胳膊,可它還不肯罷休,退了兩步又要往前衝。就在惠長庭眼看着那長牙就要刺向自己的眼睛的時候,雲介的嘯聲突然響起。野豬一愣,就停住了,它擡起黑不溜秋的小眼睛看向了雲介。惠長庭早已嚇得僵在了哪兒,動彈不得,任由野豬腥臭的氣息噴在自己的臉上。

嘯了一會兒,雲介停下來,低頭看那野豬,野豬眨巴眨巴眼睛,哼哼了一聲,竟然轉身跑了,很快消失在叢林裡。惠長庭這纔出了一口長氣,虛脫一樣躺倒在了地上。

雲介趕緊翻身下馬“長庭!長庭!”他扶起惠長庭,“你不要緊吧。”

惠長庭低頭看看自己的胳膊,“沒事,皮外傷。”

雲介把惠長庭架到一棵樹下,讓他靠在樹幹上坐好。然後一使勁撕開了惠長庭的袖子,“你帶酒了嗎?”

“帶了。”惠長庭從腰上摘下一個皮壺遞給雲介,不知他要幹什麼。雲介拿起酒先喝了兩口,然後便突然俯下身捧住惠長庭粗壯的胳膊在傷口上吮吸起來。惠長庭被他的舉動嚇住了,竟沒感覺到傷口被吮吸的疼痛。

雲介吸兩下吐一口,反覆了幾次。然後他又拿起酒漱了漱口,吐掉了,“豬牙上有污穢之物,不弄乾淨傷口很容易潰爛。你等一下,我去採些草藥來。”說完雲介把惠長庭掉在地上的弓和步叉(箭袋)拿到他的身邊便轉身走了。

惠長庭傻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傷口,想到剛剛被雲介柔軟、鮮紅的嘴脣吮吸過,溫柔的觸感還停留在上面,惠長庭突然感覺到身上莫名其妙地一陣發熱。

不一會兒,雲介手裡抓着一把草跑了回來。他單膝跪到惠長庭面前,又看了看他的傷口,然後把採來的草藥放進嘴裡咀嚼起來。最後他把嚼碎的草末放到惠長庭的傷口上,又掏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在自己的袖子上劃了一刀,撕下一塊布來。惠長庭看着認真給他包紮的雲介說:“沒想到你還懂這麼多。”

“從小在山上,不免會碰到些野獸,都是師父教的。”

包完了,雲介擡起頭看着惠長庭笑笑,“對不起,都是我害……”

惠長庭突然起身吻住了雲介的嘴脣,雲介一個猝不及防,被壓倒在了草地上。他沒怎麼掙扎,便閉上眼睛用舌頭跟嘴脣跟惠長庭糾纏起來。一直到兩個人都氣喘吁吁,並感覺到了對方下身的變化。惠長庭才擡起頭,“很香。”

“是剛剛沁心草的味道。”

惠長庭撐起身體,坐到一邊,雲介也坐了起來。兩人紅着臉就這樣對坐了一會兒。惠長庭擡起頭看看天,“天色不早了,咱們回去吧?”

“好。”雲介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草葉。

一路上,他倆都沒再說話。進了建康城,走到兩人要分開的路口,都勒住了馬。

“雲介……”“長庭……”兩人同時開口。雲介笑笑,“你說吧。”

“明天我帶你去玉器店。”

“好。告辭。”雲介一抱拳,惠長庭還了禮,看着他慢慢走遠,自己才驅馬朝另一條路走過去。

第二天,雲介跟惠長庭一連去了幾家玉器店,都沒有問出什麼結果。兩人累了,坐在路邊的茶攤休息。歇了一會兒,惠長庭說:“一會兒再去城西的一家看看,建康城裡有點兒名的玉器店,咱們也就跑得差不多了。”

“哦,好。”

“無介,如果你一直找不到令尊,怎麼辦?”

“嗯……可能我會回陵山。”

“那要是找到了就會留下嗎?”

“也許吧,我也不知道。”

惠長庭有些失落地點了點頭。

下午惠長庭和雲介到了城西。他們進到一家店裡,一個小夥計迎了出來,惠長庭說:“把你家管事的找來。”那小夥計見兩個人都氣宇不凡,穿着打扮也不似普通的貧民百姓,就乖乖地進裡間去把店掌櫃叫了出來。掌櫃的走出來拱手笑着說:“二位公子有何賜教啊?”

雲介拿出玉玦,“您看看這個。”

店掌櫃接過玉玦,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然後擡起頭,看着雲介,“這位公子是……”

“在下姓雲。”

“哦,雲公子,這玉玦可否留在本店一夜啊?”

“爲什麼?”

“這玦肯定是有來頭的,但在下眼拙,看不出究竟,得拿回去給我們家老先生看看。您看是否信得過在下?”

雲介咬着嘴脣猶豫起來。惠長庭上前一步,“你可認得我是誰?”

店掌櫃搖搖頭。

惠長庭從身後拿出一塊牌子,送到店掌櫃眼前。店掌櫃的看了一眼,趕緊又行大禮,“不知是惠廷尉的公子惠校尉光顧,失禮失禮。”

“你知道我是誰便好,玉玦你拿回去,別耍什麼花樣。”

“明白明白,請二位放心。”

出了玉器店,雲介說:“那人可靠嗎?”

“放心吧,他沒膽子得罪廷尉府的人。”

雲介點點頭。

“明天我有事,不能來陪你取玉玦了。”

雲介有些失望,但還是點點頭。

兩人一路無話,很快又走到要分手的路口,雲介突然說:“昨晚回去看鈺兒,她還提到你。”

“是嗎?那我過幾天去丞相府看她。你……你也正好可以告訴我那店掌櫃找人看出什麼沒有。”

“好。”

兩人辭別對方,又各自回府了。

裴愨擡起頭,看看跪在眼前的人,“這麼晚了,有什麼事?”

那人正是城西玉器店的掌櫃。他把雲介的玉玦放到裴愨面前的書几上,“今天有人到店裡問這個的來歷。”

裴愨看見玉玦眉頭一皺,拿了起來,“什麼人?”

“一個是惠廷尉的公子,惠長庭。另一個面目清秀,我沒見過。他說自己姓雲。”

裴愨把玉玦放到燈前看,看了一會兒,“行了,你回去吧。”

“可是,我答應了明天要還給他們。”

“沒事,明天不會有人去找你要的。”

掌櫃的走了,裴愨又叫來一個下人,“去把無介帶來。”

不一會兒雲介來了,裴愨把他讓到榻上,然後拿出了玉玦,“介兒,這個是你的?”

雲介很驚訝,“唉?這……怎麼會在義父手中?”

“那店是裴家的。”

雲介笑了,“原來是這樣。”

“這個玦是你的?”

“嗯……是家父當年留給家母的。”雲介說了自己來建康的目的。

裴愨點點頭,“這個東西我倒好像是見過。”

“真的嗎?!”雲介的眼睛閃閃發亮,看着裴愨。

裴愨擺弄着玉玦,佯裝思索了一會兒,然後說:“我沒記錯的話,是當年先帝賞給哪位大臣的。但時隔太久,我已經記不太清了。

雲介眼中的光又黯淡了下去。

裴愨把玉玦推到雲介面前,“先把這個收好。你不要着急,我會找機會幫你詢問一下,會找到的。”

“義父真的肯幫我嗎?”

“這是什麼話?你我已情同父子,我怎麼會不幫你!”

雲介高興地連忙跪到地上磕了個頭,“義父若能幫介兒找到生父,我……我願爲義父……”

“好了好了,舉手之勞,何足掛齒,你還救過我的命呢。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雲介走了,開門的時候一陣風吹進來,把燈吹滅了。黑暗中裴愨的臉上露出了yin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