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
走到逆旅的門外,陳遠說:“你等一下。不要亂跑!”然後就轉身回去了。
紫菱聽見有人敲門,打開門看見陳遠吃了一驚,“陳大哥?!怎麼這麼快?”
“哦,我昨晚沒有出城,也在這裡住的。你收拾一下東西,跟我走吧。”
見陳遠跟一個女人一起出來了,司馬昀用詢問的眼神看向陳遠。陳遠給他們互相介紹了一下,然後簡單地講了昨天救下紫菱的經過。司馬昀點點頭,看了看紫菱還有些瘀傷的臉,什麼也沒說。
一行三人先到了一間酒鋪,吃飽喝足後便一起往東城門走。路上司馬昀大概地說了自己賭錢又被騙的經歷,聽得陳遠冷汗直流,最後他說:“怎麼樣?知道平常百姓不好當了吧?”
“一回生,二回熟嘛。”
“你還想有二回?!再出了什麼事,我陳遠有幾個腦袋也不夠砍啊!”
二人的對話紫菱在一旁聽得真切,心想:原來他們不是平常之人啊,怪道看着行爲舉止都氣度不凡呢!
說着走着,三人就到了城東門,陳遠立刻發覺了氣氛不對。城門沒開,要出城的百姓都排了長隊,不知在等什麼。陳遠剛說:“不好!……”
後面就有人喊了一聲:“就是他!”
下一刻,沒等陳遠反應過來,他們已經被一羣官兵團團圍住。陳遠趕緊護住司馬昀和紫菱,他想:要是爲了昨晚的事還好說,千萬別是發現了皇上的身份。
很快,包圍他們的官兵分到了兩邊,一個人騎着馬來到他們面前,下面還跟了一個臉上有傷的人,他指着司馬昀說:“大人,昨天不就是他嘛?”剛纔那聲“就是他”就是這人喊的。
陳遠、司馬昀和紫菱擡頭朝馬上的人望過去,竟是昨天那個俞大人,耳朵還在,頭上包了厚厚的白布。
陳遠擡起頭,毫無懼色的大聲問他:“你是什麼人?!”
“我乃本城領兵太守,俞德廣。”
“你要怎樣?”
“把你身邊那個龍公子留下。”
“憑什麼?”
“憑什麼?他重傷朝廷命官,本官要將他依法拿辦!”
“敢問俞大人爲何被他重傷?”
“哼!你休要跟本官辯駁。他既到了那是非之地,就得守那兒的規矩!”
“他是被騙去的!”
“那是他自己說的,我怎麼知道他不是事先潛伏,蓄意謀害本官!再說孰是孰非也要本官過堂審過才能定論,你憑什麼在這兒指手畫腳?!你昨天還打傷了本官的隨從,諒你是救人心切,本官就不予追究了,留下他,你與那名女子便可出城。”
“俞大人如此興師動衆就是爲了抓我們。”
“哼!料定你們昨天犯了事,今天必會急着出城。四個城門已經都被本官下令封了,你們今天就是插翅也難飛!”
“俞大人,你就不怕落個仗勢欺民的惡名嗎?”
“哈哈哈……哎呀!”俞德廣一時忘了自己耳朵有傷,仰天大笑,卻扯疼了傷口,趕緊止住笑聲,“‘仗勢欺民’?我就仗勢欺民了,你又能怎樣?別說在這滄甲城內,就是走遍灨章一帶,兒等又能奈我何?!”
“俞大人好大的口氣,就不怕天子王法嗎?”
“天子?哼哼!你們果然是初到此地。告訴你吧,本官是淮遠王的大舅子,淮遠王乃當朝天子的皇兄。在這兒,本官的話就是王法!”
俞德廣說出這樣的話,已經犯了死罪,此刻陳遠和司馬昀心裡都清楚,千萬不能暴露了身份,否則難免這不知死活的俞太守會狗急跳牆。而淮遠王既有反心,更不能落入他的人手裡。可看當前的情形,俞德廣似乎不太可能平白地放他們出城,現在只要他一聲令下,他們必定寡不敵衆。陳遠無奈,只得使出了最後一招。他進城前怕萬一惹出什麼金錢平復不了亂子,便從軍中拿了手下的長史印帶在了身上。看來這回真的要派上用場了。
陳遠往俞德廣的馬前走了幾步,“請俞大人近前說話,下官有一物,想必大人會感興趣。”
聽陳遠說“下官”,俞德廣猶豫了一下,便翻身下了馬,走到陳遠跟前,手卻放到了腰後的刀把兒上,防備着陳遠趁機暗算。
陳遠拿出官印,遞到俞德廣眼前。俞德廣仔細看了,又打量陳遠,“長史,你是誰的長史?”
“下官是王烈將軍的別將長史。”
“王將軍?他不是被派到函陽去了嗎?我怎麼沒見過你?”
“下官不才,此次奉命隨王將軍進宮救駕,立了點小功。王將軍厚愛,新近提拔了。”說到這兒,陳遠擡頭看看左右,故意又壓低了聲音繼續說:“王將軍此次去函陽是皇上下了聖旨,不敢違抗,但有京中密事,特派下官來向淮遠王稟報。”
“就你自己?”
“是,因此事機密,又事關重大,所以不敢多帶人馬。”
“那他是誰?”俞德廣越過陳遠的肩膀看向司馬昀。
“他是淮遠王安插在皇上身邊多年的內侍。這回王將軍進宮特意趁亂把他帶了出來,就是他有密報要面稟淮遠王。昨天我們進城後走散了,不想他卻被騙到了南風館。昨晚他是怕暴露了身份,情急之下才誤傷了俞大人的,還請大人見諒。我們急着要見淮遠王,請大人放行吧?”
“內侍?”俞德廣的眼睛還黏在司馬昀的身上,捨不得挪開,“難怪這副好面相。那那個女子又是怎麼回事?”
“哦,那是下官昨天看到她被債主追打,覺得實是可憐,就花錢救下來的。這不,正想要送她暫時回東郊她自己的家裡,將來好帶走討做老婆的。”
“哼!你倒是公私兩不誤啊!你們沒騎馬嗎?”
沒想到這個俞太守看着魯莽,心思卻挺細密。不過好在陳遠反應很快,“馬在逆旅呢,這不是想先把女人送回去,再回來從西門去戟城嘛。”
俞德廣思忖了一下,終於相信了。想等這人送了密報,立了功,怕是又要擢拔,不敢再多加阻攔,“你怎麼不早說。”
“下官沒見過大人,這不是怕漏了淮遠王的密事嘛。方纔聽大人說是淮遠王的至親,這纔敢表明身份。剛纔言語之間多有得罪,還請大人切莫放在心上。”
“行了!知道你是想嚇住本官。”俞德廣擡起頭,揮揮手,“收兵,開城門。”
出了城,離了守城官兵的視線,陳遠拖着司馬昀和紫菱便狂奔起來,紫菱還跌倒了好幾次。跑了不遠,就看見了惠侖帶着兵馬正等在不遠處。他看見陳遠和司馬昀之後,立刻下馬朝他們跑了過來。然後“撲通”一下跪到司馬昀跟前,險些哭了,“萬歲啊!你再不回來,微臣馬上就要帶兵進城了。”
紫菱嚇得向後倒退了兩步,“萬……萬歲?”腳下一軟,也跪下了。
司馬昀一擺手,“你起來吧。”然後又對惠侖說,“不是讓你們白天藏匿在林中嗎?被瞭望的守軍看見了怎麼辦?”
“微臣着急,想進城去找皇上啊!”
這時小番兒也跑了過來,撲到司馬昀身邊,剛要跪,司馬昀一把拉住他,“行了行了,別跪了。找人先把紫菱帶下去,朕有事要跟你們商量。”
惠侖站起來朝身後招了招手,一個士兵跑過來把紫菱帶走了。
司馬昀問陳遠,“你剛纔怎麼跟那俞德廣說的?”
“嗯……”陳遠猶豫了一下,還是照直說了。
司馬昀眉頭一皺,“你竟敢說朕是內侍!”
惠侖強忍着繃住了臉,小番兒忍不住笑了。司馬昀眯了眼睛看向他,“好笑嗎?”
小番兒趕緊搖頭。
“回頭把你賣進南風館,讓你賣笑笑個夠!”
“那現在怎麼辦?”惠侖適時發問,給小番兒解了圍。
司馬昀不說話,抿了嘴脣看着地,心想:那個俞德廣朕一定要將他碎屍萬段。不過他現在應該很快就會發現自己被騙了。城郡守軍怎麼也得近萬,萬一他帶兵追出來,朕身邊這三千人應該是打不過他的,得立刻往回走,儘快跟餘逸會合。那個俞德廣發現自己上當很有可能會去找淮遠王,之遙剛纔說他已經知道王烈去了函陽,那一定是王烈讓人給司馬旬報了信兒,所以他肯定也知道了朕已經離京,那他沒準兒會猜到是朕到了滄甲城。
想到這兒,司馬昀擡起頭,“太序去傳令,馬上調轉方向順原路往回走。之遙,你立刻派一隊人帶小番兒回京,並沿途散播消息說朕讓子云調派五萬京師速速趕往戟城。好了,你們下命令去吧。小番兒,你過來。”
陳遠和惠侖面面相覷,不明白司馬昀的意思,看他似乎也不想解釋,他們只得領命走了。
走了幾步,陳遠回過頭看了一眼,司馬昀正低着頭在跟小番兒交代什麼。陳遠落寞地想:爲什麼一做回皇上,他就變得離自己那麼遙遠,完全讓人看不懂他在想什麼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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