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濃烈的血腥氣息鑽進了我的鼻孔。
我身子一虛,無力地歪倒在門框上,強忍着讓自己不吐出來。
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多人血?
藉着月光,我從地板向臺階上看去。
那些血液就像瀑布一樣,源源不斷地從樓上流淌下來。
再往上,就是一片漆黑。
什麼也看不見。
鮮血從樓上流到這裡,這是要有幾個人才能流出這麼多血?
樓上不正是老爹在的地方嗎!?
難道他們全部都死了!?
我一隻手扶着牆,顫顫巍巍地向樓上爬去。
不管怎麼樣,我都要去親眼看一眼!
老爹……你可千萬別出事啊!!
我一步一滑地往上爬着。
腳下的血出奇的粘稠,而且還在不停地流動着。
只不過是幾十層臺階,我卻爬了十分鐘,摔倒了不知多少次。
等我千辛萬苦地爬到第二個樓梯拐角的時候,卻看到201室的門口站着四個警察。前面三個人蹲在門口調試着不知道什麼儀器,而在他們三個後面叼着煙沒事幹的那個SB警察正是我找了一晚上的老爹!!
“小子?”老爹看到滿身是血的我突然爬着出現在他面前,好像受了點驚嚇,誇張地一屁股蹲在了地上,定了定神,又對我說,“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TM終於看到親人了!!
我激動地差點沒哭出來,不過還好,忍住了。
就算是到了現在這步田地,我也絕對不想讓老爹嘲笑我沒膽。
“你……”我喘了口粗氣,剛要跟老爹痛訴這一晚恐怖的遭遇,卻忽然被一個警察的聲音打斷了——“於隊,門鎖開了!”
“哦?”老爹“騰”的一下跳了起來,激動地說,“那還等什麼?行動啊!”
“只是……”那個警察臉上卻沒有特別興奮,猶豫着說,“裡面有人用木條釘死了,還進不去。”
“MD,現在給我撞!幾根破木頭還跟我商量什麼?”老爹一副不耐煩的樣子,罵罵咧咧地衝着那個警察就是一頓批。
“是!”三個警察得到命令,立刻準備好各種攻堅道具,加緊用破壞着裡面釘死的木條。頓時,樓道里響起震耳欲聾的噪音。
其實說是攻堅工具,也不過是一把鐵鋸而已,而且由於撬開的門縫太小,還不能三個人齊上,只能輪流接替。
看着老爹緊張的樣子,我剛想跟他說的話又全部咽回了肚子裡。
不用說,這間屋子裡肯定死了人,而且肯定不止死了一個人。老爹現在正急着處理這麼大的案子,我還是不要給他再添麻煩比較好。
“你趕緊回去吧,別在這添亂。”老爹看我站在原地發呆,不耐煩地對我說。
“別,等會兒你忙完了,我有話跟你說。”聽到老爹趕我走,我頓時急了,慌忙爬到他旁邊,擺出耍賴的姿勢,靠着牆蹲在原地,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老爹知道我性格,見我沒有走的意思也不再轟我,遞給我幾包衛生紙,然後全神貫注地盯着前面三個警察的攻堅進度。
我借過衛生紙,擦乾了身上的鮮血,然後低頭順着血流來的源頭看去,發現這些血都是從201室防盜門下方的門縫裡流出來的。
而且現在還在不停地向外淌。
我向已經被撬開的門縫裡看了一眼。
黑漆漆的一片。
什麼也看不到。
雖然沒有風,但是僅僅看了這一眼,我就感覺到全身像是有一股陰冷的氣流在不停地亂竄。
我移開了視線。
那三個警察還在拼命地用鐵鋸鋸着那些露在外面的木條。
一下,一下,一下……
他們的抽拉速度越來越快,地上散落的木屑也越來越多。
但那些木條不管怎麼鋸,都沒有要斷裂的跡象。
整個樓道里不停地迴盪着鐵鋸摩擦木條發出的吱啦聲,還夾雜着三個警察微微的喘息聲。
我掏出手機來,盯着時間看。
3:45。
已經是第二天了。
而整棟樓裡就像是死絕了的凶地一樣,除了枯燥的撞擊聲和微弱的喘息聲,就再也沒有了其他聲響。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着。
不知過了多久,我只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都快凍僵了,他們還在不停地鋸着木條。
不過抽拉鐵鋸的速度已經明顯地緩了下來,而他們喘息的聲音卻大得幾乎能蓋過撞擊木條發出的雜音。
老爹不停地在旁邊催促,偶爾夾雜着幾聲罵人的話,後來連他都親自搶過鐵鋸上陣了。
可是那幾根木條就像是有什麼詭異的力量在支撐着一樣,任憑他們怎麼撞、怎麼鋸,就是紋絲不動。
我低頭喚醒了手機屏幕。
4:23。
已經過了大半個小時了。
而血還在不停地向外溢。
這太不正常了。
MD鬼都看得出來,流出來的血已經明顯有幾百人的血量了。
難道整棟樓的居民全部都死在這間小小的屋子裡了?
“怪了……”老爹氣喘吁吁地說,“這TM明顯不是木料,欺負我們沒帶工具?把這玩意釘在門上的釘子居然比這玩意還要結實,真TM邪門。”
“不過這血……怎麼跟流不完似的……”一個警察小聲嘟囔着。就算是見慣了死人的精英大隊隊員,見到眼前的這一幕也只能給出震撼的反應。
忽然,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鋸開大門之後,裡面到底又會是怎樣驚人的一幕呢?
我不知道。
“啪!!”
突然,一個斷裂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路。
我擡頭向那邊看去,卻看到老爹正看着手中的鐵鋸發愣。
他手中那把鋸已經斷了。
而門縫裡的木條還沒有鋸斷。
“當!!”
忽然又是一聲響,門縫裡的那塊木條忽然掉落了下來,砸在地上,發出類似石塊的沉悶聲音。
我們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小劉,你……怎麼辦到的?”老爹目瞪口呆地看着旁邊的一個警察,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不料小劉也是一臉惘然地說:“我什麼也沒做啊?”
“小張,小高,你們也沒碰?”老爹疑惑地問着旁邊另外兩個警察。
那兩個人同時搖了搖頭。
一時間,我們五個人面面相覷。
現場的氣氛十分安靜。
甚至靜得有些詭異、恐怖。
他們四個人鋸了大半個小時,木條紋絲不動。
而現在工具斷了,木條卻掉了下來。
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什麼?
這間被不知名材料密封起來的屋子裡,肯定藏着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當!”
忽然,地上響起了一個清脆的金屬聲。
我們幾個人同時低頭看了過去。
原來是老爹手中那兩截斷裂的鐵鋸跌到了地上。
我發現老爹的手在輕微地顫抖着。
從小到大,我從沒有見過老爹如此慌張。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門縫裡那片漆黑的客廳。
血還在不停地向外流。
“裡面的人都在‘歡迎’我們了,怎麼,難道我們不賞個臉?”老爹強笑着,彷彿下了什麼決心,將衆人讓到身後,猛地把門打了開來。
頓時,一股濃烈的潮溼氣息撲面而來。
在老爹的手勢指揮之下,三個警察跟着他靈敏地鑽進了屋子。
燈瞬間就被打開了。
突如其來的燈光讓我已經習慣黑暗的眼睛有些睜不開。
等我適應了這個燈光強度的時候,卻吃驚地發現,客廳裡並沒有我想象中屍骨遍地的場景,而是隻有一條像是小溪一樣的細流,從客廳裡面的一間臥室裡流淌出來。
很顯然,不管有誰在那間臥室裡呆着,他生還的機率無限接近於零。
但是兇手卻有可能躲藏在那裡面。
我不由自主地跟着走到了客廳裡。
客廳裡裡的悶窒空氣讓我無法順暢地呼吸。
地上的血還是鮮紅的,沒有一點要凝結的痕跡。
臥室的門虛掩着。
老爹用眼神示意那三個警察準備好手槍,然後親自走到了那扇門前面。
他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然後將眼睛睜開,右手搭上了臥室的門把手。
而就在這時——“哇……哇……哇……”
臥室裡忽然傳出了一陣嬰兒的哭聲。
那個哭聲十分響亮,就連遠遠躲在大後方的我都能清清楚楚地聽到。
老爹的臉色一瞬間變了。
考慮到可能有人還在裡面,老爹沒有猶豫,飛起一腳就踹開了門,那三個警察跟着老爹一起衝了進去。
不料就在最後一個警察衝進去的瞬間,一個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從臥室裡傳了出來——“啊——!!”
聽到這個尖叫聲,我的心臟都不由得跟着多跳了好幾下。
難道是老爹!?
他是第一個衝進去的……難道真出事了!?
我越想越害怕,踉踉蹌蹌地衝進了臥室。
燈忽然被誰打開了。
裡面四個警察正發愣似的站着不動,面面相覷看着彼此,臉上充滿了震撼。
“剛纔,是誰喊的?”老爹回過頭來看着那三個警察,冷冷地問道。
三個警察同時搖了搖頭。
艹……
不是這四個人的聲音?
我的神經已經緊張到了極點,頭皮都快炸了:
難道這屋子裡還有第六個人!?
“先處理現場。”老爹淡淡地掃了他們三個一眼,不再糾纏這個問題,開始給三個警察分派任務。
這間臥室裡並沒有發現有嬰兒在內。
只不過牀上躺着一具人的屍體。
一股腥臭的味道瀰漫在整個臥室裡。
在那張牀下的地板上黏着一隻長滿了白蛆的手腕。
我強忍着嘔吐,向牀上的那具屍體看了過去。
那具屍體從外貌上已經看不出性別了。
他腹部好像是被利器切了開來,但是裡面看不到有內臟。屍體全身都沾滿了腥臭的黑色腐水,在地板上也淌了一地。
臥室遍地都是各種臟器的碎片,有幾個碎片上還清晰地留下了疑似人類的牙印。
難道有人將死者的臟器全挖了出來,然後吃了下去?
想到這裡,我不寒而慄。
但那個鮮血的源頭卻不是這具屍體,而是臥室牆角的一個小洞。
現在,鮮血還在不停地從那個洞裡涌上來。
在這個小小的洞穴裡,到底放了什麼東西?再怎麼看,也不可能存得了這麼多血啊!!
“小張,你把這個洞挖開,我打電話叫鑑識組的人過來。TM這具屍體爛了至少半年多了,怎麼沒人發現?那個報案的跑哪去了!”老爹一邊下命令一邊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但是小張卻沒有反應。
怎麼了?
察覺到情況有些詭異,我們四個同時擡起頭來。
但是卻沒有看到小張。
小張失蹤了。
我們剛剛全部都將精力集中到了牀上的那具屍體和臥室裡雜亂的環境上,誰都沒有聽到有什麼怪異的聲響。
而小張就這麼悄無聲息地失蹤了。
由於我們的鞋底在外面全部都沾滿了血跡,所以一個個鮮紅的腳印在臥室昏黃的燈光下顯得異常清晰。
小張的腳比較大,所以他的腳印跟我們相比起來,更加容易辨別。
但是整個臥室裡卻沒有他的腳印。
他的腳印在進入這間臥室的瞬間,就已經消失了。
在臥室的門檻外,還空蕩蕩地留着他大大的半截腳印。
難道剛纔進門是的尖叫是小張發出來的?
可是我明明看到屋子裡有四個人,多出來的那個“小張”爲什麼沒有留下腳印?
還是說……
他沒有腳?
我的背後一陣惡寒,全身冰涼涼的。
艹尼瑪了個B的!
再這麼搞下去,老子真TM就要神經衰弱了!!
“艹!!有鬼!!!!”
小高忽然驚恐地高聲尖叫了起來,臉上的肌肉嫉妒扭曲,已經嚇得不成樣子了,只有右手食指還在顫抖着指着臥室裡面的陽臺。
陽臺?
那裡有什麼!?
我們三個同時擡起了頭,看着臥室深處那個黑漆漆的陽臺。
而在陽臺的窗戶外面,我只能依稀地看到一個紅色衣服的影子飄了過去。
而那個影子後面似乎還拖了一個人。
那個人,是小張!?
老爹毫不猶豫地打開了臥室通往陽臺的門。
但外面已經什麼也沒有了。
“哇……哇……”
忽然,臥室裡傳來了一陣嬰兒的哭聲。
而且那個聲音似乎就在我身後。
臥室裡一片安靜,將那個哭聲襯托得異常響亮。
我顫抖着回過頭,忽然看到了什麼,只覺得眼前一黑,腦海裡“嗡嗡”直響:
原本空蕩蕩的臥室門口,忽然出現了一個鮮紅的嬰兒鞋!!
而那雙鞋裡,卻硬生生地塞進了一雙已經斷掉的、與鞋子尺寸完全不相符合的大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