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塞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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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甚是投緣,談談說說,直到離城老遠,才互相道了別。李旭目送着步姓軍官的背影,又是佩服,又是羨慕。對方說得好,功名只在馬上取。像羅藝那樣出身低微,最後不也能成爲威震天下的虎賁將軍麼?只可惜父母膝下只有自己一個,要不然,就此從了軍,追隨在羅公帳下,不愁將來沒有出頭之日。

“這位步將軍年紀這麼輕就做到了虎賁鐵騎的校尉位置上,不知道出身於臨汾步家,還是洛陽步家!”徐大眼卻不知道是什麼材料打造的玲瓏心,方纔還激動得恨不能立刻投筆從戎,一轉眼就開始冷靜地探究起步姓軍官的家族來。

“有什麼分別,不都是姓步麼?我村前也有一戶賣膏藥的人家姓步,說不定還是這位將軍的至親!”李旭對別人動輒就提起家族背景,沒來由地反感。

徐大眼知道他在故意擡槓,也不跟他去爭,笑了笑,解釋道:“當然有區別,臨汾步家乃東吳大將軍步騖之後,家傳的文韜武略。他肯投身羅公帳下,而不是憑家族聲望去朝廷鑽營,這份腳踏實地的勁頭,就令人佩服。而洛陽步家是鮮卑大王步鹿更之後,跟當今聖上還有些淵源。他放着好好的安穩日子不過,而投羅藝帳下從軍,這份心勁兒,就更令人歎服了!”

“你怎知道他祖上不是賣膏藥的,他羅藝將軍說過,人不是牲口,不需要什麼名血名種!”李旭冷笑了一聲,強辯道。先皇雖是漢人,原名卻是普六如,是個鮮卑姓。步鹿根與普六如家有瓜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他反感徐大眼把人的成就跟姓氏聯繫的做法,況且步校尉爲人豪爽大氣,也不像靠家族蔭庇纔出頭的人。

“他那杆槊使得動若脫兔,穩起來卻如泰山般,讓人無法逃避那壓頂之勢。沒十年苦功根本達不到。這馬槊可不是人人能煉的,就便買得起槊,也請不起師父。你沒聽他剛纔講,羅公捅了沙鉢略的屁股,用的是刀,而不是槊?”徐大眼倒是好口才好細心,僅僅從步校尉的幾句話中,就給自己找到了旁證。

“說不定羅公的槊折了,所以臨時改用的刀!”李旭心裡明白徐大眼說得有道理,嘴巴上卻不肯服軟。同樣是十五、六歲的年紀,自己除了書本外,對外界的認識幾乎一片空白。而徐大眼卻什麼都見過,什麼都懂。就像一灣泉眼,源源不斷地流淌出人生的智慧。這份才智讓他很佩服,佩服之外,又深深地感到一種自卑。所以跟胡人拼命時,他可與徐大眼同生共死。下了博命場,彼此之間的隔閡依然如斷崖,相互看得見,卻始終無法走近。

“若是你,平生用慣了一種兵器,生死關頭,會以別的兵器相代麼?”徐大眼搖頭,反問。看看李旭非常不自然的表情,低聲安慰道:“兄弟,其實在我眼裡,很多所謂的大族不過是爛了根的老樹,表面上看上去高大結實,哪天被風一吹,立刻就倒了。但沒倒之前,那上面的枝葉長得比野草茁壯,這也是實情。若你李家是連飯都吃不起的貧戶,你父母有本事送你去縣學讀書麼?那些口口聲聲有教無類的名師鴻儒,肯收一個乞丐就學麼?”

“那,那是自然!”李旭感到自己臉上發燙,嗓門卻陡然提高:“可羅公說過,人不是牲口,能否有成就全憑自己的本事!”

“如果有人因爲家族出身而輕視你,這種濫人你不理睬便罷,卻不可因此壞了自己的心情。可如果只是因爲對方的出身你就心生自卑,或者不願意與之交往,那是你自己的錯。與輕視你的濫人沒什麼區別!我分析其家族,爲的是更清楚地看清他這個人,卻不是爲了攀附。你堅持自己的謬誤,只會矇蔽了自己的眼睛!”徐大眼亦擡高了聲音,不客氣地指責道。

“我,我….!”李旭感到自己整個人都在顫抖,說不上來是怒,也說不上來是悲,連日來受到的種種委屈均被徐大眼給勾了起來,直想找人打一架出氣。而對方說的話,卻句句在理,讓他想發作也找不到理由。

“這是你自己的坎兒,沒人能幫你。如果羅公亦如你般看重出身,麾下也收不得步校尉這般人物。況且你上谷李家,本來就是名門望族!”徐大眼拍拍李旭肩膀,臉上的表情根本不像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兄弟,你今天能捨命救我,所以我才提醒你。雖然在本族中,你可能受過人欺負。可飛將軍李廣之後依然是塊金字招牌。將來用的着時,這麼好的東西沒理由不用!”

“如此,多謝徐兄了!”李旭感覺到肩膀處傳來的溫暖,挺直腰桿說道。

“不必謝我,咱們本是同路人。你去塞外幹什麼,愚兄我去塞外幹什麼?”徐大眼笑着說道,流露出滿臉坦誠。

經歷了一場爭執,二人之間的關係反而被拉近了許多。李旭本來不是什麼小肚雞腸之輩,徐大眼也不是得理不饒人之輩。彼此間年齡又差不多,所以在一楞之後,會意的笑聲立刻響了起來。

“徐兄,那槊,真的很難煉麼?”走了一段,李旭又試探着問道。下午的時候,步校尉橫槊立馬的風姿,已經深深刻入了他的腦海。

“易學難精,學到步校尉那個地步,至少得花上十年功夫!說實話,十八般兵器,煉槊最是虧本!”徐大眼點點頭,低聲解釋。

“這是爲何?”衝突之後,李旭反而把徐大眼當做一個難得的老師,非常認真地求教起來。

“馬槊很貴,也很難做,不是一根木棍綁上個鐵頭便可稱槊。那是秦漢以來的貴重兵器,長度、材質都有標準…”徐大眼儘可能地把自己知道的東西灌輸給李旭,就像兄長教導自家弟弟般認真。他之所以這樣,一則是因爲少年心性,喜歡在同齡人面前展示自己與衆不同。二是因爲李旭下午時捨命相救,按徐大眼的理解,這是生死之交,無論如何都不能辜負的。

聽了半晌,李旭終於明白,原來一根好的馬槊裡邊有非常多的講究。長短、重量、着力點(重心)都有固定標準。雖然軍中有人用硬木裝以尖頭爲槊,有人把狼牙棒亦稱爲狼牙槊。但步校尉手中那把馬槊則爲上上之品,根本不像普通槊所用的是木杆,而是取上等韌木的主幹,剝成粗細均勻的蔑,膠合而成。

那韌木以做弓用的拓木爲最,次以桑、柞、藤,最差也得用竹子。把細蔑用油反覆浸泡。泡得不再變形了,不再開裂,方纔完成了第一步。

而這個過程耗時將近一年,一年之後,將蔑條取出,蔭涼處風乾數月。然後用上等的膠漆膠合爲一把粗,丈八長(注,漢尺),外層再纏繞麻繩。待麻繩乾透,塗以生漆,裹以葛布。幹一層裹一層,直到用刀砍上去,槊杆發出金屬之聲,卻不斷不裂,如此纔算合格。

然後去其首尾,截短到丈四左右。前裝三尺精鋼槊首,後安一尺紅銅槊纂。不斷調整,合格的標準是用一根麻繩吊在距離槊尾二尺處,整個丈八馬槊可以在半空中如秤桿般懸平,首尾兩端不落不墜。這樣,武將騎在馬上,才能保持槊身平衡而不費絲毫力氣。

如此製造出來的槊,輕、韌、結實。武將可直握了借馬力衝鋒,也可揮舞起來近戰格鬥。只是整支槊要耗時三年,並且成功率僅僅有四成,因此造價高得驚人。所以漢唐以來,馬槊一直是世家出身將領的標誌。以南梁武帝之富,造了把長兩丈四尺的槊,也要四處跟人賣弄。而在大隋,只有皇家禁軍嫡系,才大量裝備瞭如此標準的馬槊。其他諸府兵馬,通常找根硬木棒裝以鐵頭充樣子,在徐大眼心目中,這種僞劣產品嚴格地說只能稱爲矛,與槊半點瓜葛都扯不上。

“所以,我才根據步校尉那杆槊,推測出他的出身。本朝不禁民間攜帶刀、劍、弓、矢,但馬槊,是絕對不准許買賣的。能在家中藏有那麼做工精緻的一杆槊,又請得起師父教導的人,怎會是小戶人家!”徐大眼介紹完了馬槊的妙處,低聲指點道:“我並不是看重他的身家,而是聽師父說,於細微處可見大局,如果領兵打仗,自己這邊將領什麼出身,什麼本事,敵人那邊將來什麼來頭,是萬萬不可忽視的!”

說着,說着,聽李旭那邊又沒了聲音。徐大眼側頭望去,只見自己的同伴微微耷拉着腦袋,彷彿剛剛丟了個包裹般沮喪。

徐大眼一轉念,立刻明白了李旭爲什麼而難過。想必他經歷下午一場風波,心中早已把步校尉當成了偶像。一直打算買杆槊去慢慢學,經自己這麼一羅嗦,整個美夢剛剛開頭就被打了個粉碎。

想到這,徐大眼心中不覺歉然。暗罵只顧着賣弄本事,卻忘了身邊這位兄弟家境有些貧寒。以李旭的身世和性格,無怪他對世家兩個字反應那麼大。

慚愧拍了拍李旭肩膀,徐大眼鄭重承諾:“兄弟別灰心,等這場仗打完了,哥哥送你一根長槊。質地未必趕得上步校尉手中那枝,卻保證不是白蠟杆子裝了鐵頭糊弄的!”

“多謝哥哥美意!”李旭搖搖頭,輕輕嘆了口氣。徐大眼的好心他明白,但以自己的身家,哪裡去請好師傅。金戈鐵馬,縱橫江湖,註定是美夢一場罷了。

“兄弟忘了,羅公用的是刀,照樣捅沙鉢略的屁股!武器再好,用他的還是人!”徐大眼見李旭愁眉不展,繼續開導他。

“謝謝徐兄,不過,一切等仗打完了再提。”李旭好像把滿腔悒鬱全吐出了喉嚨般長長地嘆了口氣,換了一幅笑臉,問道:“以徐兄這般身手與見識,又爲何不去陣前博取功名。反而學我這短視之人,千里迢迢躲到草原避難?”

“我說兄弟啊,那姓步地把你害慘了!”徐大眼放聲大笑,雙目彷彿洞穿了世間一切般明澈:“我四歲開始讀書,六歲開始練武,八歲起,家裡找專人教導我世間俗務。十年苦功,就爲賣個好價錢。此番東征,有敗無勝。明知虧本買賣還做,我徐家還對得起生意人三個字麼?”

“啊,呃,呃,噢!”李旭驚訝得差點背過氣去,看着徐大眼坦誠的笑容,一股笑意慢慢從肚子裡涌了上來,一瞬間,少年人溫和無邪的笑容綻放了滿臉。

一笑過後,二人之間隔閡更淡。看看天色尚早,還不着急回劉老莊報道,乾脆在官道邊找了個看上去幹淨一些的酒館,把馬繮繩仍給小二,徑自走了進去。

那店家正愁門口清淨得鳥雀已經搭了窩,見有兩個書卷氣十足的年青後生走了進來,豈能不賣力氣招待。片刻後,幾樣地方特色的小菜和半罈子米酒擺小几,徐大眼和李旭把兩張矮几並在一處,邊吃邊聊,越說越是投機。

一談之下,李旭才發現作個大戶人家的子弟真不容易。從小就被囚徒一般拘束着,如何走路,如何吃飯,都有許多規矩。至於讀書、練武、寫字、吟詩等諸般李旭覺得樂在其中的事,對徐大眼來說卻是每日必修的苦差,稍微有差池,竹筍炒肉片(打屁股),鐵尺炙熊掌(戒尺打手心)都是家常便飯。其餘的觀察天下大事,參與家族事務,與其他家族往來、應酬,更是不勝其煩。

而徐大眼對李旭的日常生活頗爲好奇。摟草,捉兔子,玩泥巴、打羣架,都是他做夢都夢不得的遊戲。至於拿了茅草堵人家煙囪,向牲口圈裡丟點燃了的野花椒等諸般可以與“上房揭瓦”同罪的“惡行!”,更是聞所未聞。其中有多快活多刺激,徐大眼想象都想象不出來。

這家酒館的酒與張家舅舅的私釀相比起來就像白水一般沒味道,可徐大眼和李旭兩個依然覺得平生最痛快一飲就在今天。說着說着,二人就談到了平生最得意的事情上。

“那小子也是硬氣得很,明知道上了我事先設下的套,眉頭都不皺一下到我家米店裡扛了一下午麻包。雖然回家後被他爹打了個半死,第二天依然趔趄着來上學,與大夥見了面,還是那樣傲氣!”徐大眼美滋滋地喝了一盞酒,得意地介紹。

他最得意的壯舉發生在去年。十五歲的徐大眼設了圈套讓平素瞧不起自己的一個侯姓子弟輸了賭局,自願到徐家的米店當了半天小夥計。雖然事後被家長打了一頓,並且被勒令去登門道歉,至今想起來的卻全是得意。

“那,那姓侯的人家難道比你家田產還多麼?”李旭驚詫地問道。在言談中,他了解到徐大眼家中有糧田數百畝,名下店鋪四十餘家,遍佈周邊數郡。李旭記憶裡,這麼大的家業,上谷附近幾乎無人能比得上。怎麼到了徐大眼的故鄉,居然還有人會瞧不起他。

“不是家財的緣故。論家財,徐家不是小戶。論門臉,卻是個確確實實的寒門,數得着的好日子不過五十年。而那侯家,自兩漢之時便是望族,綿延數十幾代。所以,平時我連他們家門口都不能靠近!靠近了就被他家的家丁罵。那回雖然是去賠禮,卻直闖了進去,誰也不敢阻攔!”徐大眼帶着三分酒意,把寒門兩個字咬得鏗鏘有聲。“他家不受我的賠禮,就找不回這個門面。讓我進去賠禮,就不能說與我這寒門子弟從無往來。那天,他們家老太爺的臉色,比猴子屁股還好看!”

在山東諸郡遍佈着一些世家大,諸如瀛冀劉,清河張、宋,幷州王氏,濮陽侯族,還有一些如蕭、樑、李、鄭、郝等有着帝王將相血脈的豪門。這些大族眼中只有與自己家族歷史差不多悠久的豪右,對於徐家這種剛剛崛起的暴發戶,根本瞧不上眼。甚至連當今皇帝,因爲其曾經姓過普六茹,他們也不願意與之聯姻。相反,歷代朝廷因爲這些人家血脈高貴,人口衆多,還不得不授予高官以示安撫。(注3)所以徐大眼當年也曾與李旭一樣對豪門大戶充滿反感,但隨着年齡增長,他心態漸漸平和起來。不想再找這些人的麻煩,只是期待把自己家族有朝一日也變得比那些世襲豪門更強大,讓所有輕慢過自己的人全部去後悔。

“事在人爲,所謂豪門,不過是風雲際會,出了幾個英雄人物。我就不信,十年苦功,給我換不來一件可以傲人的基業。賢弟呢,你最開心的事情是什麼,可否說與愚兄下酒?”徐大眼乾了一盞,再給自己斟一盞,高舉着,年少輕狂之態盡現。

“我?”李旭再次沒了話說。自懂事以來,他每日除了學習,玩耍外,就是幫着母親整理家務。十餘年的記憶裡,全是些日常瑣事。帶着幾分溫馨,也帶着幾分苦澀。寒夜中自己慢慢回味尚可,拿出來與人分享,就會變得索然無味。

“是啊,難道賢弟從來沒做過什麼出格一點,得意一點的事情麼?”徐大眼的眼睛瞪得能塞進一個包子,期盼着問道。今日與李旭閒聊,他看到了與自己生活完全不同一面,好奇,新鮮,還彌補了從小到大,總未盡興玩耍的缺憾。心裡總把李旭年少時的故事當做自己,設想着如果自己是李旭,該如何調皮搗蛋,捉貓逗狗。

“就在上個月,我獨自打了一頭狼,足足有這麼大!”李旭的手向面前並在一處的兩張小几上比了比,自豪地說道。這已經是他能想起來平生最得意的事情了,雖然當時差點被母狼嚇尿了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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