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匹戰馬直接“撞”碎了單薄的人牆,血肉橫飛。衝破人牆後的官軍甩掉長槊上的屍體,再度加速向前。沒有人能擋住他們的去路,缺乏訓練的瓦崗外軍各營嘍囉們在官兵面前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四下奔逃,只要腳步稍有遲疑,冰冷槊尖就會從他們的胸口上透出,無情的馬蹄就會從他們的肋骨上踏過。
房彥藻倉猝組織起來的人牆過於單薄,根本遲滯不了戰馬的速度。他試圖再度聚攏起兵馬,但被李旭射落的帥旗卻順着風‘呼呼啦啦’地飄遠,根本不肯再替他傳達那些毫無條理的命令。看到自家的帥旗已經降下,周圍的各部兵馬愈發手足無措。沒有人知道中軍到底出現了什麼異常情況,也沒有人能想出一個萬全之策。敵人只有那麼一小股,還不足他們的一個零頭。可就是這一個零頭的官軍,卻像虎入羊羣,鷹博衆雀。
正手忙腳亂之中,那匹令人聞之膽落的黑色特勒驃已經出現在了光禿禿的旗杆附近。馬背上的旭子利落地一揮手,碗口粗的旗杆便轟然而倒。緊跟着,他用那柄黑色的長刀向房彥藻指了指,數百騎兵就像心有靈犀般,齊齊地端平了長槊。
四尺槊鋒如同地獄惡鬼的一排尖牙,將面前的一切活物吞噬。擋在騎兵攻擊道路上的嘍囉要麼被長槊挑飛,要麼被戰馬踏死,根本沒有還手之力。房彥藻見勢不妙,不敢留在原地與騎兵們硬拼,大喊了一聲,撥轉馬頭,加入了逃命者行列。“百死而不旋踵!”激勵士卒時,他無數次強調。等輪到自己真正面對死亡,他卻發現勇敢並不如寫文章時那麼容易。他拼命抽打着坐騎,唯恐被人從背後刺中。馬蹄的轟鳴聲卻始終不離其耳,彷彿所有敵軍都在追其一個。
耳邊不停地傳來瀕危者的慘呼,那是沒有坐騎可用的普通嘍囉在敵軍槊下亡命,他們跑不過四條腿戰馬,只好接受被人獵殺的命運。“李密死了,殺了李密了!”慘呼和呻吟聲中間,有人在大聲地喊叫。房彥藻知道那是在造謠,因傷而昏迷的蒲山公李密早就被他放在了一輛馬車上,悄悄送進了郝孝德所率領的後軍。但是他也沒機會停下來反駁謠言,敵人粘他的馬尾後,隨時都可能奪走他的性命。
追在房彥藻身後的是李旭本人和一百多名輕騎,他們稍稍再提高一點速度就可以給房彥藻身上增加一個透明窟窿,但沒有人那樣做。騎兵們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速度,不讓房彥藻等人有停下來整頓兵馬的時間,也避免一不留神將其殺掉。他們一邊將跑得精疲力竭的嘍囉兵們刺翻砍倒,一邊將恐懼和慌亂隨着房彥藻等人的腳步向敵陣更深處傳播。恐懼和慌亂纔是更致命的武器,在以少擊多的情況下,它們比長槊的殺人效率更高。很多瓦崗軍的嘍囉兵都是被同伴推倒的,只因爲這些人阻擋了自己同伴的逃命道路。而無數雙大腳就從倒地者的身體上踏過去,根本不顧忌彼此曾經有過袍澤之誼。
羅士信帶着另一羣騎兵,在混成一團的敵陣中來回攪動。他的攻擊不像李旭所部那樣具有非常明顯的目的性,而是在隨意擴大戰果。這種做法使得與其遭遇者的命運更殘酷,幾乎是被毫不猶豫地屠殺。有人已經丟下了兵器,放棄了抵抗。羅士信的戰馬還是從他們的胸口上踏了過去,片刻都不曾停歇。
衆寡懸殊的情況下上不容爲將者慈悲,更何況羅士信本不是名有慈悲之心的人。他左突右次,每一槊探出必有一人翻倒。而在每刺死一人後,他都不忘了張開嘴巴怒吼一聲,彷彿在數着自己今天到底奪走了多少條性命。
醞釀了幾個時辰的雨終於下起來了,閃電與雷聲更加深了戰場上的恐怖景象。紅色的血被雨水一澆,快速溶解,然後和紅色的雨水一道匯流成溪,染紅整個河面。紅色的河面就在閃電的照耀下滔滔滾滾,流向遠方。遠方是曾經安寧繁華的大隋江山,伴着雷鳴和馬嘶聲在風雨中飄搖。
整個戰場上,唯一不動的就是瓦崗內軍。幾次試圖衝入戰場核心扭轉潰勢的努力未果後,程知節下令麾下弟兄停止了營救行動。他們不再管別人的生死,而是排成一個方陣,磐石般站在戰場外側。“瓦崗”,另一杆寫着這支兵馬名字的戰旗則倔犟地挑在半空中,任風雨多猛也無法將其擊倒。
“吹角,要求各營兵馬都向我這裡靠攏!”冷冷地望着前方的殺戮場,程知節大聲命令。這是一個絕對僭越的命令,作爲一營將領而不是整支隊伍的指揮核心,他根本無權指揮其他各軍。而此命令一旦發出去,無論其是否正確,恐怕他都不會落到好結果。“臨陣奪權,擾亂軍心!”這八個字經過有心人的整理後壓下來,足夠讓他身敗名裂。
“程將軍!”旗牌官賈文斌低聲地提醒了一句,然後將求救般的目光看向了謝映登。他希望對方能和自己一道制止程知節的莽撞。眼下全軍皆敗,唯內營全身而退,事後程知節只有功沒有過。爲了穩定潰勢而強奪指揮權,程知節事後只有過沒有功。
“傳令!”素來以理智著稱的謝映登的回答讓賈文斌更加失望。好像看穿了對方的心思般,話音落後,後者乾脆從賈雲斌手中奪過了令旗,快速地將其在風雨中來回舞動。
“嗚――嗚嗚――嗚嗚!”高亢的角聲突然響了起來,壓過了天空中所有風雷。“瓦崗!”一道閃電凌空劈過,讓旗面上的大字更爲清晰。爲了讓所有人看清楚,程知節乾脆命令麾下親兵用長槊勾住了將旗的另外兩個角。“瓦崗!”豆大的雨點打在青色的旗面上,咚咚作響,亦使得黑色的字跡更顯分明。
這纔是真正的瓦崗軍,一瞬間,戰場上敵我雙方彷彿都清醒了過來。李公逸、孟讓、郝孝德等人帶着已經和中軍脫離的各營快速向內軍移動。那些失去主心骨四散奔逃者,也突然找到了方向,哭喊着衝往堅固而又安全的方陣。
“豎盾!”取代了早已經不存在的指揮核心後,程知節再次喝令。站在方陣第一排的士兵快速向前數步,蹲身,將一人多高的巨大木盾豎在了泥漿中。地面很滑,盾牌很難豎穩。他們用自己的身體構成支撐盾牌的另一個斜角。
“舉矛!”程知節策馬走到盾牌最前方,高高地舉起了長槊。數千根硬木長矛從隊伍中舉起來,上前,架在了盾牌正上方。一個由硬木和鋼鐵組成的刺蝟瞬間定型,程知節自豪地點了點頭,“映登,你來指揮。親兵隊,跟我上!”
沒有人再置疑他的命令,僅剩的四十多名騎兵從側翼繞過本軍,聚攏在他身邊,組成一個菱形小陣。程知節帶着這夥騎兵向前跑了幾步,在即將與逃過來的潰兵接觸的瞬間,他猛然將長槊拋出去,重重地紮在了地上。
“散開,經兩側到陣後集結。違令者,殺!”這條命令是對着急衝而來的潰卒說的,但顯然沒什麼成效。逃在最前方的數個人只是楞了楞,便快速從長槊邊跑了過去。再有二十步就安全了,方陣近在咫尺。只是,他們永遠失去了到達目的地的機會。有柄斧子呼嘯着從雨中掠過,將逃難者的人頭當場砍下。
“喀嚓!”一道閃電凌空飛來,照亮程知節魔鬼般的面容。血順着他手中的斧子在向下流,戰馬腳下不遠處,是幾個無法瞑目的人頭。“經兩側到陣後集結,違令者,殺!”瞪着通紅的眼睛,程知節又喊。身後的菱形陣列突然發動,不是攻向敵人,而是橫着攻向那些來不及停住腳步的潰兵。
刀光閃亮,幾十個潰兵當場被砍倒在地。騎兵們橫推二十餘步,然後快速轉身,推向另一側的潰兵。所有潰兵都嚇呆了,沒想到一向笑呵呵的程將軍殺起自己人來居然這樣狠。他們猛然停住腳步,然後以程知節的長槊爲中心,洪流般分開,繞過方陣,逃向被賈文斌等人指定的位置。
電閃雷鳴中,程知節單手拎着斧子,回到了軍陣正前方。他慣用的長槊就插在身前,再沒有人敢逾越。
剛剛從昏迷中醒來的吳黑闥被幾名士兵攙扶着跑了過來,他欽佩地看了程知節一眼,毅然甩開了親兵,站在了對方馬下。
張亮也披頭散髮地跑來,他的馬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被砍死了,人的肩膀上也有一道大口子,呼呼地淌血。“密公還活着!”看到程知節和吳黑闥,他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然後偏轉身,帶着幾百名潰卒繞向兩翼。
牛進達、楊德方、鄭德韜等李密麾下的親信將領亦快速逃致,看到獨力擎天的程知節,他們臉上的憤怒和慌張瞬間變成了佩服。這幾個人都是沙場老將,知道這時候自己該怎樣做。紛紛停住腳步,協助程知節一道,將潰兵們分散、導引,以免給敵人更多的可乘之機。
“黑子,這交給你!”程知節向遠方看了看,命令。
房彥藻等人還在逃,李旭正在他身後追殺。更遠處,羅士信亦捨棄了周圍的潰卒,聚集兵馬,調整隊列,準備開始新一輪衝殺。
借我一把斧子!”吳黑闥衝着程知節伸手。後者將手中染血的短斧交給了他,然後毅然拔起身邊長槊,帶着四十幾名親衛迎向了洪水般涌來的官軍。
“殺,別讓人小瞧了咱們瓦崗軍!”夾在風雷聲中間,程知節的吶喊是如此的清晰。字字敲打在衆人的心頭,讓很多逃亡者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敵軍是一羣擇人而噬的魔鬼,剛剛大夥數萬人都被其衝得十分五裂。程知節將軍在對方士氣最旺盛的情況下迎上去,無異於自尋死路。
可是,即便如齊國遠這樣“最聰明”的人,也不敢笑程知節愚蠢。大夥已經品嚐過兵敗如山倒的滋味,如果此刻沒有人挺身而出將敵軍攻勢擋一擋,崩潰還將繼續。一旦潰局不可收拾,跑得最快的嘍囉也逃不過四條腿的戰馬。
不是任何營,是小半支瓦崗軍全軍覆沒!
雨,依然瘋狂的下着,紅色的閃電撕開黑色的天空,照亮紅色的河流與大地。但在李公逸等人心中,恐懼的感覺卻不像先前那般強烈了。衆人以注視着程知節等人的身影在重重雨幕中撕開一條通道,目睹他們奮不顧身地卡在了自己人和追兵之間,一股寒意從兩股之間直衝頂門。
風蕭蕭兮易水寒,大夥既然已經造反了,還怕個死麼?李公逸猛然抹了一把臉,扯着嗓子喊道:“雍丘營結陣,給我結陣!”他的聲音有些啞,但這一刻,卻透着不可拒絕的毅然。
“結陣,結陣!”此起彼伏的叫喊聲從各部兵馬之間響起,內黃營、韋城營、酸棗營,大大小小的旗號在風雨中慢慢豎直。
“雍丘營,移往左翼!”“內黃營,向右翼靠攏,列陣。”“韋城營到內黃營身後,鞏固陣腳,挽弓準備!”“匡城營收攏殘兵,重整後軍!”謝映登趁着敵軍沒殺上的機會,流水般發佈出一道道命令。
匯壟過來的兵馬卻毫不猶豫地聽從了他的號令,無人置疑他的指揮資格,瓦崗內軍在此戰的表現,足以贏得所有人的尊敬。
在距離旭子還有二十幾步的時候,程知節再次拋出了一柄短斧。不是攻人,而是砍向旭子**的特勒驃。斧頭在雨水中快速打着旋,將兩支緊密相接的隊伍迅速切斷。就在其即將砍中目標的瞬間,被一柄黑色的長刀磕飛出去。
“唏――――”受了驚嚇的特勒驃發出一聲咆哮,前腿高高地揚起,四下猛蹬。下一個瞬間,程知節的長槊從雨幕中探出,直奔旭子的軟肋。一擊必殺,無論在此之前他心中對敵手存着多少敬意,他都不能手下留情。
沙場之上無朋友,李旭快速地擰身,奮力用黑刀敲向毒蛇般的槊鋒。“鐺!”精綱打造的槊鋒與黑刀相撞,於半空中濺起一串火星。緊跟着,一記巨大的閃電劈下,照亮敵我雙方的面孔。
李旭收刀,平推。程知節豎槊相擋,然後擰身橫掃。二人的兵器迅速碰撞的數下,隨後,程知節的身影從旭子面前衝過,衝向另一名齊郡精兵。而旭子的黑刀則迅速砍在了一名從自己眼前擦過的瓦崗勁卒肩膀上,將對方的半隻胳膊掃落於泥漿中。
腳下的雨水快速變濃,黃色泥漿之上浮動着紅色的熱血,交匯翻滾。程知節麾下的騎兵是斜着切過來的,這種以橫對縱的戰術有效地割斷了逃命的潰卒和緊追不捨的敵軍,缺對他們自身非常不利。只是一個照面,四十多名騎兵就被李旭等人砍翻了大半,剩下的十幾人跟着程知節的坐騎從郡兵們的面前跑開,於遠處兜了小半個圈子,毫不猶豫地再次橫切過來,與郡兵橫縱交駁。
他們是故意前來送死的,但這種送死行爲卻第一次打亂了郡兵們的攻擊節奏。房彥藻等人在兩支人數懸殊的騎兵第一次接觸的剎那跑遠,沒入雨幕深處。而李旭卻不得不調整馬頭,正面迎住程知節的衝擊。
雙方再次接觸,迅速分開,留下漫天紅雨。郡兵們倒下了四五個,程知節身邊只剩下了兩人。他的頭盔不知道被誰挑飛了,烏黑的頭髮打着縷披散在了肩膀上。順着護肩和髮梢,不知道來自對手還是他自己的血和着雨水一道滾落。**的鐵驊騮亦被鮮血染紅,四肢哆嗦着,在雨中跟蹌。但在轉眼之間,可憐的畜生又被程知節狠着心腸拉了回來,馬頭再次對向旭子馬頭。
“瓦崗軍,出擊!”程知節笑了笑,高喊,這一刻,他心中無比地驕傲。
“諾!”整齊的回答突然從雨幕中響起,聲如驚雷。吳黑闥、牛進達、張亮、單雄信、孟讓、項釗,十幾名瓦崗豪傑帶着數百死士重新殺了回來,護在了程知節馬側。
雙方在風雨中又戰在了一處,傷者的呻吟,瀕臨死者的哀鳴,絕望的吶喊和雷聲閃電交織於一處,奏響亂世中獨有的悲歌。蕭蕭雨大,瑟瑟風急,蕭瑟風雨中,是無數驕傲的身影。
程知節被旭子打下了坐騎,但在其身體被幾根長槊刺中一瞬間,吳黑闥捨命將其搶走。張亮被幾個郡兵圍住,狼狽不堪,片刻之間身上添了四五道傷口。孟讓帶着數名親衛殺來,用身體將張亮護住。與此同時,他被人用馬槊刺中肩膀,半個身子都被血染得通紅。
“殺!”孟讓用一柄不知道從何處揀來的橫刀,一刀砍斷了槊杆。然後他拔出刺入肩膀的槊鋒,狠狠地向李旭砸去。一名郡兵及時地策馬擋在旭子身側,替他承受了致命的一擊。在其倒下去後,李旭丟下對手,撥轉坐騎,直撲孟讓。
“別跟李仲堅單打獨鬥!”孟讓記得程知節的勸告。但是,他卻不想躲閃。單手拎着橫刀,迎向了急衝而來的特勒驃。一個照面後,他手中的兵器落在了泥漿中,另半面身體也被鮮血染了個通紅。
沒等旭子再補上一刀,項釗毫不猶豫地護住了孟讓。他們以前不是一個營的,實際上,迅速擴大的瓦崗軍從來沒凝聚成一個堅實的整體。外黃營、內黃營、雍丘營,幾個帶頭的將軍們平時曾多次爲了分贓不勻爭執,多次想看對方的笑話。但這一刻,幾乎所有人忘記了自己的原來的番號。
他們都是瓦崗軍,就像程知節說得那樣,無論他們自己把自己怎麼分,在官軍眼中,大夥擁有的是同一個名字。
“弟兄們,將官兵擋住啊!”吳黑闥又衝了上來,雨水將他黑色的臉衝得蒼白如灰。“瓦崗、瓦崗!”數百死士舉刀高呼,不顧生死。他們是瓦崗軍,名滿天下的瓦崗軍。他們可以戰死,卻不容人玷污瓦崗軍威名。
牛進達上前與項釗合力擋住了旭子,他的沉穩和老辣剛好可以與項釗的勇悍相輔,三個人在雨水中馬打盤旋,往來不休。項釗用長槊刺向旭子的胸口,被旭子用黑刀擊開。他的力氣遠不及旭子大,槊杆偏出三尺有餘。當他強忍住兩臂的痠麻將馬槊收回來的時候,李旭的黑刀已經近在咫尺。“鐺!”電光石火的瞬間,牛進達拋出自己的盾牌,救下了項釗一命。他本人亦快速衝上,從揮刀砍向旭子的肩膀。李旭不得不回刀,將牛進達的全力一擊格偏,沒等他回身,項釗的長槊橫着掃來,向棍子一樣砸往他的後腰。
“鐺!”又是一聲巨大的金鐵交鳴,項釗拎着半截馬槊快速跑遠。李旭擰身,長刀在雨幕中劈出一匹黑練。牛進達舉刀相迎,結結實實地擋住了這下猛擊。又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過後,牛進達的嘴角和虎口處同時冒出了縷鮮紅。他在馬打盤旋的瞬間將嗓子眼中的甜腥之物硬嚥回了肚內,舉刀再次撲向李旭。
三人的身影再次攪在了一處,牛進達瘋狂舞刀,刀刀拼命。項釗則將兩截斷槊舞得如兩條烏龍,半刻不離旭子的胸口和脊背。旭子單刀難敵四手,一時間竟被逼得有些手忙腳亂。牛進達看到便宜,一刀抹向旭子的馬頸。正與項釗糾纏的旭子不得不分神保護坐騎,在這瞬間,項釗大笑,斷槊如毒蛇般刺出,直奔旭子小腹。
一杆長槊毒蛇般凌空飛來,穿透雨幕,將項釗刺下坐騎。羅士信帶着大批弟兄殺到,衝入戰團。片刻後,張江、周醒和分散在各處追殺瓦崗殘兵的齊郡弟兄也匯攏到了一處,組成了第三支生力軍。他們的到來使得膠着的局勢立刻扭轉,瓦崗精銳抵擋不住騎兵們的輪番擠壓,不得不再次後退。“把他們殺散!”羅士信舉槊,高呼。但敵人強悍卻遠遠出乎他的預料,後退了數步後,瓦崗軍在單雄信的指揮下再度聚集成隊,邊戰,邊緩緩地向本陣靠攏。
“嗚――嗚――嗚!”雄壯的號角聲再度響起,伴着角聲,重新整理好隊伍的瓦崗軍緩緩向前。接住斷後的弟兄,將他們融入一個龐大而整齊的軍陣。
同一面戰旗下,渾身是傷的程知節、披頭散髮的房彥藻,還有謝映登、李公逸、王當仁,緩緩帶住坐騎。
“瓦崗!”兩名壯漢用馬槊挑住戰旗的四角,風雨中凜然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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