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令下,剛飲過馬,吃過乾糧的衛士們再次快速反應起來。之前殲滅裴銘那三百來人,遼東衛士一個傷亡的也沒有。但是此時他們已經看到,程咬金此時是被追的如何的狼狽,去時的七人,回來只剩下了三人,而且還被追的如喪家之犬。
久經戰陣的遼東衛士們心中明白,來的這批人絕對不是先前的那些雜七雜八湊數的家丁,最不濟也會是府軍,甚至有可能是最精銳的禁衛驍果軍。陳克復舉着千里鏡仔細的看着前方,鏡中程咬金三人離後面的追兵不過是幾十步遠。他們伏在馬上策馬狂奔,還不時的格擋着射來的弓箭。
眼看着三人就要到達護衛們的保護之中,三人之中最後面的一名騎士卻突然背心中了一箭,摔落馬下。後面的追兵越來越近,陳克復也終於看清楚了這支兵馬。一色的黑衣輕甲,連戰馬都披着黑色的皮甲。一眼望去,人數最少也有千人。千餘騎猶如一陣黑色的旋風一般,狂吹而至。
程咬金和另一名倖存者繞過防禦陣,跑到後面從打開的缺口進入陣中。
“大帥,這些人不簡單,絕對都是上過戰場的老兵。我們探路時,剛一發現他們就撤,可是一路上還是有六名弟兄倒在了路上。”程咬金氣喘噓噓的道。
陳克復咬了咬牙,“我遼東軍什麼時候怕過,不管是什麼樣的對手,最後勝的只有我們。我們必須速戰速決,滅掉這支人馬後,馬上趕路。負責路上接應的洛陽特勤司第五局的張義說,我們只有出了河南郡纔會有人馬接應。而距離最近的滎陽郡也還有兩個時辰左右,所以必須速戰速決,要不然,只會引來更多的追兵。”
事先誰也沒有料到僅僅一個時辰之後,朝廷的追兵就已經出動。特勤司原來的計劃,河南郡內安排了足足好幾千的人手,但那些都被派去做了疑兵。最近的接應人馬也在滎陽和黃河,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現在已經接連兩支人馬追上了他們。而且戰事一起,不但會被拖延時間,而且肯定會有更多的人馬發現蹤跡,最後聞腥而來。
那支黑甲軍人數足有千人,卻正是黑衣鐵衛的人馬,由副統領獨孤明和魚朝陽兩人統領。眼看着終於發現了陳克復的蹤跡,兩人都無比興奮。黑衣鐵衛雖然成立的時間不長,但是所有的鐵衛都是從號稱最精銳的禁衛軍中選調出來的。三千人的黑衣鐵衛是大隋軍中精銳中的精銳,比驍果軍的戰力還要強上幾分。
此時他們人馬上千,面對着不過五百左右的遼東軍,而且其中還有不少的老弱,他們心中勝利的信心更足。
獨孤明乃是文皇帝楊堅的皇后的家族出身,獨孤家族也算的上是大隋朝數的上的世家。獨孤家最有名的是楊堅的岳父獨孤信,不但爲人英俊瀟灑,風度翩翩,更是文成武就,在北周時權勢驚人。但真正最爲人稱道的是他的七個女兒,七個女兒有三個做了皇后,他也被人稱爲天下第一岳父。從北周到大隋,獨孤家族的顯赫地位一直興盛不衰。就連楊廣一直打壓關隴世家門閥之時,獨孤家也沒有受到什麼損失。
獨孤明不過是如今獨孤家主的小兒子,卻擔任着楊廣如今最親近的黑衣軍的副統領。孤獨信年紀不過是四十出頭,得了獨孤家的遺傳,長的氣度不凡。他帶着兵馬將遼東軍隔百餘步團團包圍,手撫了撫長鬚,微笑着下令道,“派一小隊人馬回去報信,就說我們截到了陳克復!”
陳克復的人馬此時背水迎敵,無路可通。
如果沒有隊伍中的那幾十名家眷,陳克復有足夠的信心直接衝破這支黑衣人的陣列,破陣而去。只是帶着這麼多的家眷,卻無法直接硬衝。
“舉弩!迎敵!”
秦瓊一聲大喝,所有的衛士再次將裝填好的弩機平端在手,瞄準了射程之外的那些黑衣人。
黑衣鐵衛的隊列之中,獨孤明揮着手中的馬鞭笑着對旁邊的魚朝陽道,“真當我們和那裴家小子一樣蠢了,弩箭的厲害裴家的那些人已經償過了。本統領豈會犯同樣的錯?傳我命令下去,樹盾、舉矛,列偃月防禦陣。陳克復倒是給自己找了一個歸宿的好地方,居然早就選好一個背河之地。這樣倒省了我們防守一面的兵力了。給我圍住了,只要一個時辰,司馬大統領就會帶着大軍趕到,到時我們就能一個不落的將這些人全都抓捕,立下一大功。”
副統領魚朝陽也陰笑幾聲,“獨孤大人說的沒錯,圍着即可,犯不着和他們拼命。”來時路上裴家那幾百號人的死狀,他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三百多號人全都死在弩箭之下,一個個保持着衝鋒的陣形,甚至都沒有短兵撕殺過的痕跡,他們可不想也這樣來上一回。
秦瓊等將看着黑衣軍的動作,心頭都是一陣沉重。如果敵人主動進攻,那麼他們就能依靠着手中的強弩給對方一個痛擊。擊破他們的陣形,逃循而去。但是現在對方居然如此狡猾,只圍不攻,這卻是要讓他們陷入兩難了。進攻,就意味着要面對敵人的防禦陣形,這是極不利的做法。而不攻,那結果更差,用不了多久,朝廷的大軍就會趕到,到時他們將插翅難飛,一個也跑不掉。
尉遲恭和尉遲仁兩兄弟策馬出陣,大吼道,“有不怕死的出來一百個,跟俺兄弟們打頭陣!”
話音一落,陣前的衛士爭相而出,快速的在陣前展開了一個衝鋒陣形。
特勤司洛陽分部第五局的局長張義策馬到陳克復的面前,“大帥,用上這個吧!”
陳克復回頭一看,只見張義從馬鞍旁的一個袋中掏出了一個小鐵罐,看上去也就比拳頭大上一些。
張義笑着解釋道,“這是遼東火器局專爲特勤司的弟兄們特製的震天雷,生鐵罐裝,五斤一個。點燃扔出後聲音巨大,全靠鐵罐破片殺傷。不過殺傷力不大,主要還是聲勢效果很大。特別適合特勤司的弟兄行動,這次我們每人帶了十個,正是用他的時候。”
陳克復叫過尉遲恭兄弟倆,“你們帶一百兄弟,每人帶幾個這玩意,用這個破他們的陣。我帶兩百弟兄們後面跟上,叔寶帶剩下的弟兄帶着家眷殿後。切記不可戀戰,破陣之後直接往東面滎陽衝。”
陰沉沉的天越來越黑,只剩下了昏暗,呼呼的北風吹過,天空開始飄落片片雪花。
尉遲恭摘下那支陳克復賜給他的馬槊,斜斜向前一指,大聲嘶吼,“狹路相逢勇者勝,衝!”
一百名先鋒騎士低伏身子,策動戰馬,在他們的左手手腕之上,全都纏上了一根點火繩。這種火繩和導火索有些類似,唯一不同的就是他們燃燒的特別慢,燒起來就和線香一樣慢,但卻能保持風吹不滅。這是火器局專門製作出來給投震天雷的工兵們使用的,點火時只須將引線向左手一點即行,輕便快捷。
戰馬先是緩慢跑到,慢慢的快速跑動起來,等所有的戰馬都迅疾移動之時,衝陣的百騎已經離黑衣軍的防禦不遠了。偃月防禦陣後的黑衣軍統領獨孤明和魚朝陽兩人都有些疑惑的看着這些狂奔而來的遼東軍騎士。
只軍這些騎士即沒有持騎槍長矛,也沒有端着那讓他們畏懼的弩機,反而是每人都執着一面圓盾,裝騎槍掛着馬鞍之上就狂衝而來。獨孤明有些疑惑的對魚朝陽道,“我聽說遼東軍最強的兵馬是破軍營重騎兵,聽說他們交戰之時,根本什麼都不用管,只須如一堵牆一樣對着敵人撞上去就行,最後勝的一定是他們。難道是我眼花,爲什麼我看到衝過來的這百餘騎明明都是輕盔輕甲,可他們卻跟重騎一樣的衝過來了?他們不會以爲,憑着這小盾牌和輕甲就能撞破我們的長矛陣和盾陣吧?”
魚朝恩盯着那越來越近的騎兵看了看,搖了搖頭也不解的道,“可能是不死被活捉,所以這樣不要命的來衝陣吧。聽說遼東軍都是瘋子,要不然也不可能最後平定遼東。既然他們想和一個戰士一樣的戰死,那我們就給他們這個榮耀吧!”魚朝恩五十出頭,也是位久在邊關服役的老軍人,看到遼東軍的決死衝鋒,心頭也升起了一種軍人的認同感。
獨孤明點了點頭,“穩住陣腳,舉穩長矛!給這些人一個軍士體面的死法!”
一面面的大盾樹起,在河灘之上瞬間壘起了一座金屬城牆!那面面盾牌之間,一支又一支的長槍穿透而出,讓整個金屬牆面之上,遍佈了密密麻麻的金屬尖刺。
一片片的雪花從空中灑落,覆蓋上了那閃着死亡寒芒的鋒芒!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