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敗如山倒!
二月初的夜空昏暗無比,愁雲慘霧!帶着一陣陣淡淡腥味的輕風吹過田野山崗,也吹去了剛剛激戰過的戰場!吹過的輕風帶走了血腥味和瀕死的傷兵的呼嚎,卻帶不走滿地戰死將士的死屍,戰場之上,遍地都是已經冰冷的屍體,還有那被鮮血浸染的土地。
黑夜之中,一支戰場中潰散下來的敗軍正惶惶向東而逃,他們甚至都不敢打起火把,只能憑着那黑夜之中的一絲微弱的光,深一腳淺一腳的急步前行。
敗軍漸行漸遠,直到已經完全看不到後面追兵的火光,還有那讓他們驚心的喊殺之聲。但是那隊伍前頭騎大馬上的那名丟盔棄甲的頭領卻絲毫不敢大意,不時壓低着嗓音喝道,“加快速度,繼續往東跑!”
又跑了不知道有多久,前方忽然傳來陣陣湍急水流之聲。
前頭的那頭領擡手低沉喝道,“原地休息一刻鐘!王三,你馬上帶隊弟兄前去探路,看看我們到哪了!”
微光之下,可以看到那頭領乃是一紅臉膛的大漢,只是他並沒有穿着將軍的戰甲,反而是穿着一身大隋普通軍士的黑色明光甲,此時頭盔也不見了,長髮也披散着。但是頜下卻長頭一副長長的須苒,此時他雖然狼狽,可是那副美須卻被好好的裝在一副須囊之中。一停下來,他就迫不及待的察看起自己的鬍鬚來,待看到鬍鬚依然安好時,才長呼一口氣。
旁邊一名白色布衣儒袍、三十上下許的文士看着有些不屑的扭過頭去。心想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一心想着他的鬍鬚。
這文士乃是鉅鹿郡人,雖然祖上爲戰國四大君子之一的後人,但是他這一支到他時,已經家道中落。空有一個顯赫的祖上,卻家徒四壁。好在雖然家貧,但他自幼飽讀詩書,在附近也算是小有才氣。在他最貧窮的時候,鉅鹿郡的郡丞元寶藏仰慕他的才氣,特意請他做了手下的一名文書記室。
上個月,京中的李淵升任爲尚書左僕射,李閥上下更是個個加官晉爵。元寶藏和李淵算起來也還有些淵源,因此元寶藏一看李氏如今在朝如此吃香,心中也起了點想借點青風的想法。在郡中收集了不少的貴重禮物,又寫了一封熱切的書信,派了手下的文書魏徵帶着五六人趕往京都。
魏徵得了任務,往京都而去,哪料到在半路卻正好碰上一股流竄的匪軍,不但禮物被搶,就連他本人也被匪軍裹脅。好在匪軍看他一身儒袍,在聽說他是個能書善寫的文士後,立馬被匪首拉去做了名幕僚文書。
不過魏徵心在曹營身在漢,僅在那匪軍中呆了幾天之後,就已經料定這是夥成不了氣候的盜匪。整曰裡除了敷衍外,就一心想着逃離。可惜他運氣不好,還沒等找到機會逃離,朝廷的從四品虎牙郎將宋老生卻突然殺到。宋老生三千府軍卻殺的足足有近萬的匪軍哭爹喊娘,四下而逃,只恨爹孃少生了兩條腿。
原本魏徵還想留下等官軍解救,哪想到那匪首居然十分看重於他,於戰敗之時,還不忘記讓人將他帶上逃跑。
那匪首在馬上重新給鬍鬚套上須囊,憤怒的罵道,“直娘賊的宋老生,好好的關隴不呆,居然跑到中原來。爺爺我一沒搶他女兒,二沒挖他家祖墳,怎麼就非要和爺爺過不去呢。軍師,你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魏徵本不想理他,但想想之前被殺的如此狼狽,可這匪首卻還一直帶着他,也還算是有情有義。嘆息一聲,魏徵道,“如果我所料不差,那們我們之前在黑夜中早已經跑錯了方向。我們沒有一直向東,而是向着東南方向跑的,前面那水聲,十有八九就是黃河了。按時間路程來算,我們現在很有可能不是在滎陽的北面,就是在東郡的北面。”
匪首一聽愣了一下,一拍大腿道,“什麼?我們居然跑回河南來了?我不是一直讓大家往河北跑嗎?我的個娘啊,這河南可就在京都附近,我們這不是羊入虎口嗎?”
正說着,之前派出探路的王三騎着戰馬趕回。
“報告當家的,我們已經探到,前面的河流正是黃河,往北是運河,往西是滎陽,往南是東郡,往南是汲郡!”
那紅臉匪首眉頭緊皺,道,“西面不能去,那裡離東都太近。北面更不能去,那遭瘟的宋老生正帶着兵馬等着我們呢。現在只剩下兩條路了,要麼去汲郡,要麼去東郡,軍師,你說我們去哪?”
魏徵看見他這個時候居然這麼信任自己,心中長嘆一聲,雖然不願意爲盜,但是他已經與盜爲伍近一個月,哪怕到時候能回去,也再說不清楚了。時也命也,魏徵嘆了聲後,也只好認命了。
“經此一敗,義軍實力大降,現在關健要知道多們還有多少人馬。如果實力尚存,則應當轉往山東江淮,如今那裡的朝廷大軍大都調去了遼東。此時卻山東江淮,當有發展。”
紅臉大漢搖了搖頭,頹喪的道,“我已經清點過人馬了,一萬多弟兄,現在只剩下了不到兩千人,而且還有近半數帶傷。就這麼點人馬,是不可能跑去那麼遠的山東江淮了。這一路遙遠,隨時有可能被朝廷兵馬和其它的人馬吞掉。”
魏徵繼續道,“那我們只剩下一條路了,往南過黃河去東郡,到時再做打算。”
“打算?還能有什麼打算?這回咱們是栽到家了。我聽說東郡有個瓦崗寨,最近他們鬧的聲勢挺大,大半個東郡如今都已經落入了他們的手中。而且兵強馬壯,傳聞足有近十萬人馬。我看,我們不如投瓦崗去算了。”
“大當家的,有道是寧爲雞頭,不爲鳳尾,大當家的真願意屈於人下乎?”
“形勢比人強,我就算不願意又能如何?眼下我們帶着這些弟兄,根本無處安身。如果再這樣到處奔波逃命,這些受傷的弟兄都得沒命。我們得找個安身的地方,先讓弟兄們養好傷,過了眼前這一關。如果到時過的不好,我們再做打算!”
魏徵不再多勸,“那我們就往南吧,希望這是個好決定。”
休息了一陣後,這支敗軍再次開撥,直往南而去。沿着黃河又走了許久,在天亮前找到了一個小漁村,敗軍搶掠了這個海村。飽餐一頓後,收集了漁村的所有船隻,花了半天功夫渡過黃河。
過的河後,敗軍依然不敢停留,直往南而去。
“軍師,我們到哪了?”
魏徵騎在馬上,看了看四周左右,“大當家的,我們剛過了滎陽和東郡的邊界,在我們西面不遠,就是有名的險關金堤關,不過我們剛纔走的是小道,所以沒有路過。再走個一天,我們就能趕到滑縣南的瓦崗了。”
紅臉長鬚大漢馬鞭遙指前面的一處山谷,“傳令下去,讓弟兄們再加把勁,等趕到那山谷後,在那歇息半個時辰。”
他所指的那處山谷看着並不遠,但是望山跑死馬,真算下來,怎麼也得半個時辰才能趕到。此時的那處山谷深處,扎着一片營帳,旁邊的樹林之中,繫着足有上千匹戰馬。
一名騎士帶着陣陣蹄聲衝入谷中,直往最中間的大帳而去。
“報,西面小道上發現一支兵馬,約兩千人左右,有騎兵三百騎左右,沒有旗號,沒有統一鎧甲裝備,不似朝廷兵馬!距離我們還有半個時辰。”
帳內此時正聚着十幾個人,聞言都轉過頭來。
“難道是京都那些貪婪的傢伙追到這來了?”探子的話一落,一名年青山東大漢就嚷道。
另一名漢子搖了搖頭,“這裡已經是出了滎陽邊界,已經是東郡的範圍之內了。京都的那些人再貪婪,也不太可能追到這裡來的,咬金,你帶一夥弟兄前去打探一下,記得注意隱藏行蹤,切不可暴露,不管來者是誰,都得先回來商量再做決定。”
“叔寶放心,現在是關健時刻,一切都以找回大帥爲最緊要,我不會分不清輕重的。”程咬金回了一句,轉身離帳而去。
居於滎陽和東郡邊境上這處山谷中的這支人馬,卻正是朝廷正苦苦找尋的陳克復自京都叛逃時的餘黨。秦瓊、程咬金、羅士信、尉遲恭、羅林、房玄齡、長孫無忌等人全都在此。
當曰他們被李家兄弟突襲,陳克復被刺掉入河中,秦瓊等人都悲憤交加,亡命反擊李家人馬。眼看着就要將李家人馬節節敗退,京都的一支禁衛軍卻又趕到,秦瓊等人寡不敵衆,最後終於被殺散。好在秦瓊等人都是遼東戰場上百戰餘生的將校,雖然不敵,但卻無人能擋的住他們的奪命而逃。
秦瓊等人一邊沿河而逃,一邊在河邊搜尋陳克復的身影,只可惜時間匆忙,最後也只是匆匆找尋了一遍無果後,就被禁衛軍逼迫的遠遁。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