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端着酒杯站了起來,竇紅線端着托盤託着另一杯酒站在他的身旁。“鄭王,以往都是晚輩多有得罪之處。晚輩今曰當着陳王與衆位大人的面,藉此機會,向鄭王斟酒請罪,不知鄭王能否一笑泯恩仇,原諒了在下以往的魯莽無知、唐突冒犯?”
王世充打量着他,“好吧。”
李世民感覺的到,此刻廳中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自己身上。剛要上前,裴寂卻用手緊緊的抓住了李世民的衣袍下襬,悄聲問道,“你這是做什麼?爲什麼沒有用那紫色的藥?”
“那戒指不見了。”李世民義無反顧的道,“這是我預備的藥,我必須如此,錯過這次,就再難找到機會了。”他輕輕一甩,將裴寂的手甩開。
一旁的李淵也聽到了李世民和裴寂的話,不由大驚,低沉着噪音喝道,“不行,既然戒指丟了,那麼原先的計劃就中止。沒有那種紫色的藥,你這樣冒然上去,就算得手了,事後我們也會馬上被人查出來。到時候,我們李家上下就得和他們賠葬,這事情不值得,我們下次再找機會。”
“不,沒有機會了,不會再有下一次了。”李世民眼睛都紅了,脖子上的青筋也鼓了起來,低聲的嘶喊道。
李世民剛剛與竇紅線的異常,已經引得一直在關注他們的陳克復的注意。此時見李世民在下面似乎與李淵在爭執,陳克復也不由的有些疑惑了。長孫順德的信中寫的明明白白,李淵父子的這個計劃,乃是與李密、魏刀兒三家聯手的計劃。而且此事雖然是李世民早先與魏燕兩國接洽,但是後來也是在與李淵商議了之後,才告之李唐衆臣的。
這個計劃,李淵明明就是一個主謀者,可眼下李淵與李世民爲何又起爭執?而且,他剛剛發現,剛纔李世民似乎在找尋着什麼,他在找什麼?
看到原本一切都是按着所掌握的在進行,這突然出現的變化,讓他有些疑惑不解。坐在上首,右手撫着頜下蓄起不長的短髯,陳克復滿頭疑問。
酒宴依然在進行,廳中的侍女們往來不休。
雖然几上的酒菜並沒有吃幾口,但侍女們卻已經開始撤走桌上的菜,開始上第二輪的酒菜。
燴河豚、清蒸桂魚、荔枝烤鴨、甲魚湯、清炒鹿脯、燜熊掌,一道道的新菜擺在了几上。可陳克復卻看都沒心思看一眼,現在他滿心都在李世民那裡。
“殿下是不是覺得李世民好像丟了什麼東西?”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陳克復聞言一愣,轉頭看去,卻見剛剛上菜的侍女擺好菜之後,並沒有離去,而是就站在自己的幾邊。而剛剛那句話,卻正是她所說。
仔細望去,這侍女如李世民身邊的那侍女一般獨特美麗,清新脫俗。這美麗的面容,讓他馬上想了起來。之前李世民摔倒,不正是這個侍女幫李世民撿了柺杖嗎?
漂亮的女人雖然容易引起注意,但並不一定就能引起陳克復的注意。可如果一位漂亮的女人,還能一口說出他此時心中所想的事情,那就馬上會引起他的注意了。
“你是誰?”陳克復有些戒備的看着這個女子,他心中已經確定,這絕不是一個侍女。就算盟津這小地方有這麼漂亮的侍女,可也絕不會有這麼聯明,能一眼就猜出自己心中所想,而且還敢這麼膽大的主動站在這裡和自己說話的侍女。雖然一時判斷不出她的來路,可陳克復卻已經本能的起了警戒心。
嬌滴滴的女子,有時卻是致命的殺手。戰場拼殺多年,各種各樣的敵人見的多了,他也不會如那些沒見過世面的莽夫一樣,見色忘形。
“殿下沒有馬上見侍衛把我拿下,足見殿下好膽識。”那侍女盈盈一笑。
陳克復微微一笑,對這女子的身份已經猜出一二。陳克復自立之後,遼東軍中就有很多人稱呼他爲殿下。那時他雖是朝廷封賞的北陳郡王,可實際上,這殿下並不是那郡王身份帶來的稱呼。
稱殿下者,乃專指皇太子,或者是親王。只有皇太子和親王纔有資格稱殿下,其它人,就算是同樣是王爵,也不能稱殿下。那時朝廷封他的乃是北陳郡王,不論怎麼講,都是不能稱殿下的。部下們稱他殿下的真正原因,是毛喜等當初南陳的老部下,以他南陳皇子的身份稱呼他的。
後來軍中其它的將領們也如此稱呼,以示親近。但後來陳破軍派兵南下淮北,支援江都,他就已經和南陳撕破了臉面。軍中部下中,除了毛喜等陳家莊出身的那一批老家人,其它人都少有再如此稱呼他,現在衆人皆稱他陳王而非殿下。
可眼下這侍女一出口,卻是殿下。這已經透露出了一些信息,雖然還不夠多,但也已足夠。
“我前幾天聽說我舅父家的表妹到了河陽,後來又聽說,從南邊又來了一位姑娘,前來匯合了她。雖然時間匆忙,我的屬下還沒有查出這位姑娘的身份,但如果我猜測的沒錯,估計你就是那位從南方前來與我表妹匯合之人吧?”陳克復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侍女臉上的笑容停了一下,才恢復了正常。
“江湖傳聞,殿下麾下有特勤司,耳目遍及天下,無所不在。以往小女子還有些不太相信,今曰倒是真的相信了。”
侍女沒有正面承認陳克復的猜測,但卻也等於在承認陳克復的猜測。
陳克復眼神變得凌厲了幾分,再一次打量了一下這侍女。
雖然特勤司對於從南方來與表妹沈落雁匯合的女子身份還未確認,但她是南陳人的身份已經無疑了。他知道那位舅舅家的表妹沈落雁最近好像在與王世充秘密接觸,也還記得沈落雁曾經是李密的軍師,陪着李密一起上的瓦崗山。那時他們雖然相見,可他們並不知道對方的真實身份。
李密與王世充的聯手是他最忌憚的,他派出了不少密探去打探沈落雁,並試圖抓捕她。可沈落雁爲人十分謹慎,特勤司的兄弟數次出手,都落空了。而特勤司關於沈落雁最新的情報,就是她匯合了一位從南方來的神秘女子。
“你也是沈家的表妹,還是江南其它家族的?陸家、王家、謝家?又或者是朱家、張家?”陳克復有些好奇的注視着她,他不與江南聯繫久矣。想不出,這個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女子,有什麼打算。
陳克復猜測的八、九不離十,站在他眼前的這個女子確實是那個與沈落雁會面的女子,也就是嶺南聖女馮婠。嶺南十九郡雖然名義上也屬於江南陳朝,但江南陳朝本就是各世族把持的,實際上還是各自爲政。以沈、陸、王幾大家族,及各大大小小的衆從世族豪強聯合而成。
而嶺南,不過是聽調不聽宣,名義上臣服於陳朝的割據勢力罷了。嶺南面臨着江漢楊暕舅舅蕭瑀的大兵壓摬,偏偏陳朝見死不救,反而將兵馬往東撤退。馮盎無奈之下,纔想起派女兒北上,試圖找一盟友,幫他們化解這場危機。
北上的馮婠,有自己的打算。她沒有想找王世充、或者李密聯盟,而是直接想找陳克復聯盟。而且,此時站在陳克復面前,她覺得自己也有這個機會。
看着這個早就威鎮天下的梟雄,馮婠越加確定了自己要與他聯盟的想法。雖然他是那麼的年青,年青的讓人有些吃驚,與流傳中的那個威名赫赫的鐵騎統帥有些出入。
當着陳克復的面,她輕輕的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就在他的面前,五根蔥蔥玉指一根根展開,最後,露出了裡面那枚閃着紫色光芒的戒指。
“這,就是李世民剛剛在找的東西。”馮婠輕啓朱脣,緩緩而道。
看着那枚精緻漂亮的寶石戒指,陳破軍有些疑惑的道,“一枚戒指而已,雖然這顆紫色的寶石看上去不錯。可李世民可是天下最強盛的李閥出身,你剛纔也看到了,一枝柺杖都是鑲金嵌玉。一枚寶石戒指而已,在他不過是九牛一毛。我可不相信,李世民會因爲掉了一枚寶石戒指,就突然失色,四下找尋。”
長孫順德雖然寫信告訴了陳克復李淵父子要在宴會上敬毒酒害他,可卻沒有寫會用空心戒指藏毒藥這樣的瑣事。
馮婠微微一笑,走上兩步,提起几上的酒壺爲陳克復倒了兩杯酒,然後只見她右手的手指輕輕抖動幾下。立時,當着陳克復的面,幾縷紫霧就從那紫色的寶石戒指中,灑落在了陳克復面前的兩個酒杯之中。
這一切,如果不是她當面而爲,一般人根本難以察覺。陳克復看着一入酒中,就已經溶入其中,根本看不出半點異樣的毒酒,也不由的臉沉如水。
他終於明白,這就是李世民準備下毒的道具。如果不是他得長孫順德密報,只怕他很難防的住這一招。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