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順德一身輕便布袍,加上那謹慎的態度,絲毫也看不出一個關隴世族出身,之前又受李淵信任,擔任着統軍之重職。而且剛剛暗中投奔陳克復,立即就立下了一件大功。他小心的落後着陳克復一步,微微彎着腰,不敢與他靠的太近。“陳王折殺罪臣了,罪臣投奔來遲,險些置陳王於險境,臣想來猶自後怕不已。罪臣只有過,哪敢居功。”
“從叔,話切不可如此說,要不是你今日的提醒,晚宴上倒下的可就不止是一個王世充,橫着出去的可就得加上我陳克復了。”陳克復挽着長孫順德的手,沒有稱呼他的官職,而是直接按着無垢的關係,叫他叔叔。“從叔不但救了我一命,也是挫敗了李淵父子的陰謀,幫進行解除了一次危機。此等功勞,人所共見,沒有人能不感激佩服的。”
“罪臣只恨先前猶豫不決,投奔來遲,切切不敢因此居功。”長孫順德又急急的重複了一遍,臉上絲毫沒有高興的神情。
特勤司曾經將河東李淵部下的諸多文臣武將都做過細緻的調查,然後做了一份總結送到陳克復的面前。在李唐的文臣之中,河東世家大族出身的裴寂,依然着與李淵的關係,及對李淵的一向支持,理所當然的位列第一。而第二的,則是劉文靜。除了那兩位頂級的謀士外,其餘的則有長孫順德、唐儉、竇威兄弟、溫大雅兄弟、陳叔達等人。長孫順德就在這批人當中。而且也十分得李淵信任。
長孫順德出身關隴貴族,祖上世代爲官,他自己也從小受過許多良好的教育,能文能武。雖然他文不如裴寂、劉文靜,武不如李世民、李孝恭等人。但能兩者兼得的,李唐軍中卻少有出其右者。而且陳克復比其它人更清楚的是。長孫順德確實是一個有能力的人,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中位列十五。
雖然隋末李唐的頂級文臣武將,在當時的整個天下能人之中,也只是一部份。其它勢力中的那些頂級文臣武將,沒能青史留名。並不比他們差,只是沒能成爲最後的勝利者。但時間也檢驗了這些李唐的能臣們,他們確實是當世的豪傑。
陳克復挽着他上前,笑着對張仲堅等人道,“本王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進行水師的大帥張仲堅,這位是統領重騎兵的郭孝恪將軍。這位是本王的老部下魯世深將軍。還有這邊的這幾位,也都是咱們進行軍中年青勇猛的一代。”
長孫順德忙上前與諸將見禮,“各位將軍的威名,在下早有耳聞,今日一見,真是三生有幸,久仰久仰。”
衆人也笑着起身回禮,“幸會,幸會。”
見過禮後,陳克復執着長孫順德手直接走到上首。讓其坐在自己的左下首位。
如此的禮遇,讓長孫順德既激動,也略略不安。
陳克復看着他的樣子,心中暗道滿意。他如此對待長孫順德,並不是只因爲他是長孫無垢的叔叔,也不全是因爲他今晚的密信通報。那些都只是其次,真正的原因還是長孫順德的如今處在的位置。
雖然長孫順德倒向了他這邊。但一切都還是暗中進行的,李淵父子那邊沒有人發現。再過兩天,李淵父子都會死掉,謀劃河東的計劃也就將更進一步。李淵父子一死,整個李唐也就只剩下太原、上黨兩地的李淵的幾個庶子。還有李氏的一些族人了。他得確保他們最後都會歸附自己,而不是反而降了別人。
李唐重量級的人物,除了李神通,李道宗等李氏宗族大將還在太原外,其它的已經盡數在此。李淵父子一死,他是不可能讓裴寂與唐儉等這些人回河東的。到時,如果派長孫順德回河東,那麼對掌控李家殘餘勢力,奪取河東則事關重要。
陳克復從几上取出一張手卷,笑着遞給了長孫順德。
長孫有些疑惑的接過,打開,然後是驚喜,以及更加的不安。
那張手卷是陳克復對他的封賞,即刻此任命他爲門下省黃門侍郎,並晉封太原郡侯爵位,實食祿三千石,賜田五千畝。並給母親、妻子一品誥命,及蔭兩子七品武官職,調入御林鐵衛當值。
封妻廕子,封官晉爵,賞田加祿,這是何等的榮耀。長孫順德清楚自己所做的事情,他雖然提醒了陳克復,但他相信,就算沒有他的提醒,陳克復肯定也早有防備。可就這樣的一件事,卻加封他郡侯。他可是知道河北的爵位,非大功不得封爵,而且河北的爵位等級衆多,在他的這個郡侯之下,還有着整整七級的爵位。他一來就直升到了第八級郡侯,這榮寵也太高了。
就算他是陳王妃的從叔,也當不起這樣的封賞。封賞的越多,只怕接下來的事情可能就會越麻煩。
捧着手卷,他惶恐的跪下請辭,“臣無寸功,委實不敢接受陳王如此封賞。功績封賞,向來都有嚴格定數。臣乃新降,又是王妃族人,不敢開此先例。”
看他如此謹慎,陳克復心中越發滿意,笑着扶他起身。“長孫大人實不必過於如此,這次的封賞確實比一般要豐厚些。不過這並不只是爲酬謝你之前的功績,而是朝廷有一重要的任務交予你去辦,所以本王乾脆把那任務的獎勵也一起先封了下來。待任務完成後,本王到時可不會再封了。” 聽到如此,長孫順德既鬆了口氣,又有些憂慮,能拿郡侯來做酬謝的任務,只怕不會輕鬆。不過既然已經選擇了歸附河北,眼下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但不知道陳王有何吩咐,臣萬死不辭。”
點了點頭,陳克復道,“事情是這樣的,過幾日,這邊還會有些變故,到時李淵父子都不會再活着。所以本王思慮許久,打算讓你帶着這邊李唐的一些文武臣屬運送李淵父子的靈柩回河東。先去上黨,再去太原。既幫着料理後事,也負責朝廷與李家殘疾勢力做溝通。”
“過幾日,李家父子會死?”長孫順德驚駭莫名。
郭孝恪出聲道,“今日宴會之上,李世民欲下毒謀殺陳王,不過他怎麼也想不到,宴會之上,李淵與李建成已經飲下了他用來謀殺陳王的三日必發毒酒。過了今日,還有兩日,李淵父子必死。”
長孫順德吞了口口水,轉頭看着陳克復。
陳克復點了點頭,“事情就是如此,他不仁,我也就不義。李淵、李建成一死,他的嫡出四個兒子也都光了。接下來,也唯有庶出第五子楚國公李智云爲長。不過李智雲年不過十二歲,因此本王希望你能回到河東,扶持李智云爲李家新家長,由其繼承唐王爵位。切記,絕不可讓李家再生出自立或者轉投他人的舉動。此事困難很大,但眼下也唯有如此。過幾天,我會把裴寂等忠於李唐的臣屬留下,剩下的只能靠你了。”
“李淵父子一死,那李家現在唯有李神通、李道宗二人手握十餘萬兵馬,只怕到時難以掌控。”長孫順德擔憂的道。
“你只要把河東局勢穩住個半年左右,朝廷就能抽出兵馬西入河東。在此之前,一切都仰仗你了。到了河東,你可以聯繫王仁恭大帥,必要時,可以讓他配合你。”陳克復淡淡的道,話中卻是不容商量。
“是,臣領命。”長孫順德應聲道。他已經明白,眼前這已經是自己唯一的出路。事情辦好了,他就是太原郡侯,是王妃的後族,今後前途無量。如果這次事情辦砸了,估計也就沒有以後了。
陳克復笑着起身,“這次就委屈叔叔了,等到事成之後,本王親自爲叔叔接風洗塵,擺宴慶功。不過在此之前,還得委屈你暫時不得暴露身份,繼續回到李家那邊。”
長孫順德點了點頭,又對着陳克復施了一禮,後退着出了船艙。
“殿下,把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他,是不是有些冒險了?”魯世深看着長孫順德那有些沉重的背景道。
“河東的事情,我們已經走了九十九步,絕不能在最後一步再出了差子。長孫順德有能力,而且以往也深得李淵信任,派他回去很合適。更何況,他還是無垢的從叔,如今他已經歸附了我們,眼前已經是金光一片,難道這個時候,他還要再回頭坐上李家那條已經沉了一半的破船?”陳克復淡淡道。
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名侍衛在艙門口對着陳雷輕聲稟報了幾句。
“殿下,審訊房玄藻的人來報,他已經撐不住了。他讓人傳話給殿下,他願意歸降。”陳雷上前稟報道。
“哈哈哈!”魯世深等人聞言一陣哈哈大笑,房玄藻如此輕易投降,讓他們對這個人越發的鄙夷起來。倒是陳克復,端着酒杯笑而不語,早在抓到房玄藻的時候,他就已經看出,房玄藻乃是一個怕死的文人而已。現在他肯老實歸降,正合他意,他還正有用的到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