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至半席,衆人正喝的痛快。
突然,杜伏威大喝一聲,猛的扯開身上的的長袍露出裡面的精金軟甲,並從腿上中取下一把短劍。杜伏威縱身上前,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時,一擊而殺死王智慧,緊接着,提着人頭從容走下來。
廳中王寶、王琰等王氏將校們也是經歷過戰場拼殺的人。過的也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但也被這一突發事件給鎮住了,一個個手足無措、像傻了一樣。
正在這時,外面喊殺聲震天。原來,輔公祏先前安排的心腹帶領着大隊士卒前來接應了!
杜伏威看到時機成熟,高聲說道:“王智慧昏庸老邁,跟着他只有死路一條。如今吳王英明神武,大家只要跟着他,何愁將來不富貴?”
衆人一看這架勢,都知道已是無可挽回,只好一個個沉默不言的坐在了那裡。
杜伏威見鎮坐了衆人,掌握住了局勢,心中也一陣莫名的輕鬆。他幾步走到輔公祏的面前,將那個還滴着血的人頭扔到他的面前。人頭骨碌碌的在席上滾了一圈,將席案上的杯碗盤碟打破了數個,杯盤中的酒菜全都灑了一地,紅的白的黃的,粘了許多在那人頭之上。剛剛還談笑風聲的王智慧,此時就連那人頭也面目全非,再看不出一點原來模樣了。
輔公祏在剛纔杜伏威奮起殺人的時候,就已經萬分驚訝了。在杜伏威跳起來撥刀的那一刻。他還以爲杜伏威要殺的是他。按照他與吳王的計劃。是他趁着王智慧的這個宴會,派心腹一舉圍了府第,然後把赴宴的王智慧及淮南軍那些不肯聽從他號令的將領全都殺了。
甚至在他們的計劃中,如果杜伏威不肯投降,也會把他一起殺了。畢竟杜伏威是王智慧的義子,他們之間的關係親密。
計劃全都安排好了,誰也沒有想到,最後居然中間會有這樣的一場。他到此時還都不明白,杜伏威爲何要殺了王智慧?是聽到了些風聲,殺王智慧自保。還是其中另有什麼玄機?
看着被那個人頭驚到的輔公祏。杜伏威笑着上前重重的拍着他的肩膀,他手上那王智慧的鮮血全都拍到了輔公祏那件紫色長袍之上。
“我知道你之前擔心我和王智慧的父子關係,所以這事情瞞着我。我也明白你這是爲我好,不想看到我與王智慧對決。更不願意我背上殺父的惡名。但我們十多年的兄弟之情,又豈是王智慧能比的了的。公祏,我知道你做的這一切都是爲我好。我十分感謝,但這事我得親自動手。我知道當初王智慧故意挑撥過我們之間的情義,以前我無法完全解釋,但是現在,我用這個人頭,來向你證明,我們的兄弟之情,是任何人也離間不了的。好兄弟。一輩子!”
“好兄弟,一輩子。”輔公祏心中極度不安,眼神遊離不定,心虛的不敢直視杜伏威的目光。這一刻,他突然有些後悔。後悔自己不應當背叛杜伏威,他爲自己之前的行爲後悔。但轉而,他又在心中暗自慶幸,幸好杜伏威還什麼都不知道。幸好現在王智慧已經死了,一切都已經成了往事。
也許他做過的一切,杜伏威永遠也不會發現。也許他還能和過去一樣的和杜伏威做兄弟。
兩人重重的擁在一起,緊抱着對方,重重的拍打着對方的後背,向廳中衆人展示着兩人之間的兄弟情誼。
王智慧死了,沈法興這個幕後的操縱者並沒有放過王氏子弟一馬。
漆黑的夜幕之下。一輪血腥的大清洗開始了。
最先倒在刀下的,是王寶、王琰、王瑁等淮南軍大將。一刀一個。沒有任何的審判,那些王家多年來安插在淮軍中的高級將領們就一個個的倒下了。
殺了幾個級別最高的將領還不夠,杜伏威馬上下令,將所有校尉級別的王氏子弟,及過去忠於王家的校尉級軍官才都抓了出來。沒有審問,不接受投降。一個一刀,數以百計的中層軍官倒下。
杜伏威的屠刀收起來了,但其它人並不願意就此結束。在沈法興的授意下,輔公祏再次出手,趁夜將整個三十萬大軍中,所有和王家扯的上關係的人都抓了起來,不論官職高低,這些人中既有將領也有普通士卒,甚至還有不少的民夫、船工、伙伕,不管什麼身份,只要和王家扯起關係來的,都殺。
一時之間,蔡水河岸,成了一個巨大的屠宰場。一個又一個的人頭砍下,一具又一具的屍體被推下河。殺人的士兵沒有時間挖坑收埋,所以直接丟入河中。整個蔡水河爲之一紅,成了一條鮮紅的紅河。
從晚上直到天亮,最後直殺到午後,這場大屠殺終於停止了。
被殺的最多的是淮南軍,原本還剩下十一萬人的淮南軍,此時卻只剩下了九萬人。半天多的時間裡,被殺掉的人就多達兩萬,這數字甚至達到了杜伏威在潁川大戰失去的兵馬數量。
除了王家的私軍淮南軍,其它各部隊及後勤部隊中也有大量人被殺,數量多達數千上萬人。
這本來是場不應該有的屠殺,甚至說本來不可能有這麼大的規模,但是在輔公祏、沈法興甚至是杜伏威等人清除異己的推動下,這場屠殺被無限的擴大了。等殺到了最後,直殺的人人自危。
當帶着忙碌了幾天的沈落雁自發燒中醒來聽到這個消息時,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三萬顆人頭在蔡水河岸邊堆積成了一座山,而三萬具無頭屍體則將整個蔡水都爲之一塞。
聽到這個消息,沈落雁簡直不敢相信。雖然計劃中,會有一次清洗行動,但最多也就幾百人。她從沒有想過,居然最後殺了三萬人。這簡直比一場大戰所戰死的士兵數量還要驚人,而這三萬人士卒,沒有死在戰場上,也沒有死在敵人手中,他們全是死在自己人的刀下。
披着長披風,站在蔡水河邊,望着那尤自還被血染紅的河面,及那河中浮浮沉沉的無頭人屍,沈落雁銀牙咬破了玉脣。她的心中除了震驚之外,剩下的只有哀嘆,除了哀嘆這些死去的將士,還在哀嘆那些劊子手們。
“爾虞我詐,內鬥如此,可笑我居然還指望着這些人真的能在這亂世中,重建一個江南王朝。可笑,可嘆,可悲!”
殺了那麼多人之後,南陳軍上下再沒有人繼續願意呆在這個充滿了死氣的地方了。第二日一早,再沒有人反對,剩下的二十五萬軍隊繼續北上。
在出發之前,沈法興還舉行了一個盛大的誓師儀式。在儀式的最後,沈法興收杜伏威爲義子,並加封杜伏威爲北伐軍東路元帥,晉越國公爵位,加司徒、尚書省右僕射之職。而在這場內亂中,最賣力的輔公祏則被晉爲宛丘侯,西路軍長軍長史,門下省黃門侍郎。
杜伏威是實升,封公加官,並且單獨統領着九萬淮南軍向潁川作戰。九萬淮南軍,徹底成了杜伏威一人的軍隊。雖然沈法興名爲杜伏威的義父,但此時根本沒有當初王智慧對淮南軍的那種掌控。杜伏威,成了江南真正的一方豪雄。
而輔公祏,則如沈落雁之前所說的那樣,他只是沈法興用來逼迫杜伏威,對抗王智慧的一顆小棋子。當棋子的用處完成後,他也就沒有了什麼價值。雖加封了幾個厚職,還封了侯,卻是明升暗降,脫離了淮南軍,被調到了南陳的大部隊之中。
原本,沈法興準備重用輔公祏,想利用他來牽制杜伏威,間接通過輔公祏來掌控淮南軍。但這個想法被沈落雁給勸阻住了,沈落雁的理由很簡單。此次淮南軍擔負的任務十分的重要,如果輔公祏留在淮南軍中,那淮南軍必然再起內亂。如此一來淮南軍根本不會有精力全心應對河南局勢。至於沈法興擔心杜伏威尾大難掉,沈落雁的理由卻很簡單。只要打贏了這場仗,奪下了江漢,到時杜伏威又能跳出掌控去。
二十五萬兵馬兵分兩路,杜伏威率剩下的全部九萬淮南軍北上潁川,負責接應李密,並且吃掉郭孝恪、魯世深的那兩萬騎兵。
而沈法興和沈落雁父女則帶着剩下的十六萬陳兵,直接轉頭向西。經汝南、淮南,最後直達南陽郡,然後從南陽轉向南,直撲襄陽。奪下襄陽後,大軍再順着漢子順水而下,趁楊暕還遠在漢中之時,奪取荊襄江漢之地。
步伐隆隆,鐵蹄轟轟,兩支大軍一北一西,分道揚鑣。
長長的行軍隊列如同一條大蛇一般,在中原的土地上盤延而走。旌旗招展,煙塵四起。
沈法興和女兒沈落雁一人騎着一匹駿馬,在一衆侍衛的拱衛之下,站在道旁的高坡之上,觀看着這大軍進發。沈法興捋着長鬚,心裡掩飾不住的是得意和高興。王智慧一死,南陳的天下,就是他沈法興一人的天下。而如果此次西征能取得如女兒所說一般的勝利,那陳朝就能一躍爲南方最大的勢力,甚至從此能隔江與陳克復再爭天下。也許,拿下江漢後,自己該考慮一下把陳深趕下殿臺,自己取而代之了。自己的國號得叫什麼呢,是叫吳還是楚?想着這些美好的事情,沈法興的思緒越飄越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