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陳立國以來,陳克復就十分重視教育。早在復陳以前,陳克復還在遼東時,就已經開始建立講武堂,專門培訓輪訓進修遼東軍的軍官與優秀戰士們。
等到建國之後,陳克復更是開始系統的恢復各地的教育體系。在陳朝的新立教育體系之中,分爲文武兩個相對獨立的系統。其中武系專爲軍官培養系統,從分佈各府的最基層的鷹揚預備軍校,到設立在三大京城的三座皇家士官學校,以及在遼東半島與山東半島的兩座皇家水師學校,還有設立在洛陽的最高級別的破軍講武堂諸軍校,成爲了整個大陳軍隊軍官們的培訓、進修的專業機構。
而除了這些專門爲軍隊培養軍官的軍校外,陳朝擁有着最多的還是等級森嚴的普通學校。
甲、保、裡、縣、府、省。大陳十戶爲甲,百戶爲保,千戶爲裡,新的大陳律法規定,每保必設一蒙學,每裡設一小學,每縣設一縣學,每府設一府學,每省則開設最頂級的書院。除了朝廷公辦的學校之外,在公學之外,還可以開設私學,從蒙學到書院,私人只要有資質皆可開設。
而爲了促進教育,開化民衆,陳克復更是下令,蒙學和小學爲六年制義務教育,所有的費用都是朝廷承擔,每個孩童也必需接受六年教育。
小學畢業後,可由學生自己選擇,成績合格者入縣學,不合格者可入私學也可以繼續讀小學,達到合格後升入縣學。而縣學中作秀的一部份學生,還可以獲得朝廷獎勵的祿米供應。縣學畢業生或者成績作秀的在校生可以參加科舉的縣試,錄取者就是童生,童生皆有朝廷祿米供應。
唯有成爲童生者纔可以升入府學,未成爲童生的縣學生畢業後也可以入私人學校繼續就讀。府學的學生可以參加府試,中者即秀才。府學畢業的學生可以選擇繼續入行省的書院就讀,也可以選擇保養入京城的國子監與太學。或者是其它私立書院,或者回家自讀。所有秀才都有一份祿米供應,直到三十歲爲止。
秀才們可以每三年參加一次科舉,鄉試中者即爲舉人,可入京參加第二年的會試。會試中者即進士,可直接進入朝廷選官系統,成爲官吏。相比于軍校系統,這支系統更復雜。陳克復推行的這套系統基本上已經屬於擴大化的半全民教育,而且也不單單在是隻爲了科舉做官的教育系統。
雖然這樣的做法,朝廷需要投入的很多,但對於陳克復來說,教育才是國之根本,一羣無知的百姓,雖然符合有些臣子所說的愚民之策,可並不會是什麼好事。在陳克復看來,開化民智,其實也既能幫助瓦解自魏晉以來的世族門閥特權階層。也能產生更高的生產力。
陳克復的想法是很好的,畢竟歷史上大力推行學校教育的也並非他首創。雖然楊堅晚年曾經取締全國所有的學校,只保留了京城的一所學校,但楊廣一上臺,就曾經在各府縣興辦學校,宋元之時,這種普及教育也很推廣,到了明朝的朱元璋時。各級學校更是大力推廣,幾本上和陳克復現在所做的也沒多少區別,僅有的區別也不過是教育內容上的不同而已。
大陳大力推行教育。經過這前後五六年來,差不多已經進入了一個很好的開始。再加上如今利用各地學校師資力量所舉辦的掃盲班,也差不多讓大陳有近三分之一的百姓都能寫出自己的名字。
不過開化民智之後,百姓們對於許多事情也都漸有了自己的理解和看法。就比如如今,朝廷要和突厥人決一死戰,徵百萬兵,傾國決戰。朝廷大舉徵召兵員,幾本上已經是三個健康壯丁中就有一人被徵。這樣的事情要是放在十來年前,那絕對就是會引發隋末大業七年農民大起義的。
可是現在,無數遞到陳克復御案前的奏報內容卻是決然不同的。在無數熱血沸騰的年青軍校預備軍官們要求被徵召入伍之後,各地府縣學的學生們也坐不住了。剛開始的時候還只是年紀較大些已經成丁的府學學生們請願參軍,但到了後面,這件事情最後已經越發不可收拾,無數的學生開始要求入伍。不但成丁的府學學生,就是還未成丁剛十五六歲的縣學學生們也都跑去請願了。
在學生們熱鬧的帶領下,許多城鎮中的居民,附近村莊中的農民們,紛紛提着菜刀、殺豬刀,竹槍,木槍,木棍,舉着鍋蓋涌入原先各處的徵兵點要求入伍。
各地熱鬧的情況,讓各地官府的官吏們都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覺。特別是在各地的府軍、鄉兵、民團們都已經開拔之後,縣裡普遍只剩下了少量的捕快和衙役之後,更是擔心百姓聚集最後會鬧出民變來。
好在經過幾年的時間,大陳各地官府基本上都早完成了官吏的更替。大多數的官吏們都是朝廷精心選拔的,倒也不擔心有昏匱之人亂來。
河東太原城南面的龍山下是清源縣,小縣城緊靠着汾陽,是河東重鎮太原城南面屏障衛城。因爲皇帝陛下駐蹕於太原晉陽行宮,所以在清源縣駐有一個營五百人的羽林衛兵馬,因爲緊靠着太原,清源縣雖處於河東中部,但距離此番大戰的前線雁門並不遙遠。上一次東突厥始畢可汗南下,清源城的百姓就曾經近距離的感受過突厥人的兇悍。那次一隊突厥騎兵趁夜南下,繞過太原劫掠了清河的數個村莊,那時附近的太原城中雖有李淵坐鎮,但卻並沒有出兵救援,許多清源的百姓都親眼看到許多熟悉的同胞倒在突厥人的馬刀之下。
如今突厥再次集結準備南下,最最擔憂的其實就是緊鄰着雁門關不遠的河東百姓。皇帝陛下要堅守雁門與突厥人決戰,最高興的莫過於河東的這些百姓了。誰都知道突厥人的兇悍,一旦突厥人南下,最先遭殃的就會是他們。這幾日皇帝不斷徵召鄉兵、民團開到雁門關去,那些被徵召的百姓不但沒有難過的,反而十分高興。
對於清源縣的百姓們來說,清源本是一個十分豐沃富饒的地方,再加上河東的百姓向事節儉樸。清源的百姓生活一直不錯。可是在大業九年,先是皇帝準備北伐突厥,大量徵發河東百姓服役。緊接着突厥人南下,無數的突厥人四處擄掠,朝廷卻無人能制,百姓們無不遭殃。
緊接着皇帝死了,朝廷諸多大臣將領們更是領着幾十萬軍隊在太原附近幾番撕殺,最後遭殃的還是河東的百姓。好不容易李家掌控了河東。可沒多久,馬邑的劉武周又起來反了李家,河北的陳大將軍更是派兵入了河東,幾方勢力拉據交戰,不曾停息,富饒河東轉眼成了焦地。
清源縣幾年下來,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還不到三成。轉眼間李家敗亡,河東又落入了新登基的陳皇手中。大家提心吊膽的留下來。結果卻意外的過了幾年安定的好生活。這幾年,移民的。回鄉的,清源縣漸漸又恢復了數年前的好景象。
沒有了亂兵,沒有了山賊,也沒有了馬賊,甚至連那些貪官污吏都不見了,就是往日裡那些高高在上的世族們要不是搬走了,要不就是拆分了家族老實的過日子了。
分了田。分了地,甚至還分了糧,幾年下來。燒燬的房子又蓋了起來,家中的米倉又滿了起來,甚至還存了不少神龍通寶。攤丁入畝稅法頒行各地,百姓們都發現,現在田賦少了,雜稅也少了,就是徭役也徵的少了。而朝廷頒行的那大陳律令,還有那些讓孩子強制義務上學啊,無不讓清源的百姓覺得彷彿換了一個天。
甚至不少當初被徵去從軍的丈夫子弟們,也都按期的有寄回來不少神龍通寶,有幾個當上軍官的甚至都給家裡寄回了神龍金幣。不少早幾年徵入伍的家人如今都被編成了府軍,朝廷不但分了大量土地,而且居然告訴他們這些土地都是不需要交稅賦的田地。
這一切的一切,早讓這些樸實本份,又特別節儉的河東清源百姓們感受到,大陳的皇帝陛下真是一個好皇帝。
可是如今,突厥人居然想要把他們的這一切搶走?剛剛過了幾年好日子的清源百姓,有哪個肯依?百姓都是純僕的,哪怕陳克復給予百姓的本來主不應當是他們理應享受的權利,可是百姓們依然是無比的感恩。但百姓同樣也是簡單的,不管是皇帝給的還是哪個給的,這些既然已經是屬於他們的東西那就是他們的,誰也別想要搶走。
皇帝的徵召令一下,清源縣所有的府軍、鄉兵、民團的士兵和預備役士兵沒有一個猶豫的,全都馬上集結報到了開赴雁門關去了。
清源縣士兵們的表現讓負責協助徵召事務的清源縣令萬分高興,可還沒等他輕鬆下來歇口氣,卻發現馬上又有更多的清河百姓們涌到了集結點,要求入伍。
清源縣令是去年大陳第二屆科舉的中榜進士,雖然沒中到狀元、榜眼、探花這樣的名次,可也是二甲百名以內的進士。而且他年紀也不過二十出頭,還讀了兩年朝廷開辦的府學新學,也算的上是一個年青且有才氣兼有志氣,更受過新式教育的官吏了。
與那些大多世族出身的官吏不同,年青的清源縣官馬文只是一個家中有幾十畝田的庶族子弟,要是現在還是隋朝,他是很難在官場上有什麼大作爲的。但是如今是大陳,又在府學中進了兩年學,聽了不少朝廷的政策之類的,也漸被年青的皇帝和朝中那些年青的大臣們所激勵,一想也成做一個有所作爲的官吏。因此在今年被吏官放爲河東行省省會太原城附近的清源縣令時,他也沒有絲毫不高興。
到任半年來,面對當時北面不遠就是劉武周叛軍的屬地,他並沒有半分懼怕,在清源的半年所做的一切有條有理,可圈可點,即贏得了總督長孫國舅的看重,也贏得清源百姓們的擁戴,可以說,任滿這屆,只要不出問題。他是絕對可以升上一階半級的。不過越是如此。他也越是辦事認真,生怕哪裡出一點差錯。
這時見到那黑鴉鴉堵在門前的無數要求從軍的百姓,他心裡是又喜又憂。治下的百姓踊躍要求從軍,這自然有他的教化之功,但如眼下這般全涌來要參軍,卻也讓他措手不及。要是百姓們一個不滿意,鬧出什麼事來,這後面的太原城中可就住着皇帝陛下的。
馬文年青雖青。但心思卻也很活,面對着這差不多已經是清源全部男人的人羣,他心中也差不多都明白的。百姓們如此踊躍,其實說是爲了保護家園也只是佔了其一。至於其二嘛,當然是如今人人都知道大陳軍人的待遇優厚,所以誰都想搶着當兵。可朝廷一向實行精兵之策,府軍數量有限,並不是想當就能當的。
當隋朝的兵,或者是以前李淵或者劉武周這些人的兵,大家是避之不及的。畢竟當兵打仗那是要死人的。而且以前當兵,那都是強迫性質的。不但要自備武器,而且朝廷還不發薪餉,甚至戰死了連個撫卹都沒有。更加讓大家不想當兵的是,去了就沒有幾個能回來的。就算回來的,也基本上那種缺了胳膊少了腿的才幸運的能回了家,其餘大多都是埋骨他鄉的。
但是當大陳的兵就不一樣,一來陳軍的士兵都是久經訓練。且裝備都是最精良的,有精良的裝備上戰場幾本上就多了一條命。而且大陳的軍隊向來是打勝仗多,打敗仗少。戰士們生存率高。更加讓大家嚮往的是陳軍將士的優厚待遇,入伍有安家費,退伍有轉業費,當兵有薪水,受傷有補貼,戰死還有撫卹。不但如此,當兵吃糧幾年之後,就有可能轉爲府軍,而一成爲府軍,可就是一家人享福了。府軍的永業田是很多的,而且這些都是不交稅的。除了準備武器和戰時從軍,幾本上是相當划算的。
更何況,還有十分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如今的皇帝陛下也是從馬上打下的天下,所以最善待武人。不但朝中幾乎都是武將們佔據多數和重要的位置,就是各行省府縣的許多官吏,也多是那些退役的軍官們佔據。
而且比起一年年讀書,從蒙學、小學、縣學、府學、科舉這樣一路讀上去,最後去拼個進士,選個官員,或者最後考個公務員做個吏員的艱難比起來,對於更多如今已經早過了重新讀書年紀,卻又不甘於就這樣的人來說,入伍從軍就是最後的一條出路。
只要敢打敢拼,就有可能在戰場上立功,只要有足夠的軍功就能成爲軍官,就算將來戰場上傷殘了,也是可以轉業回到當個吏員或者閒散小官的。而如果運氣好,說不定還能上個軍校進修一下,然後再立點功,說不定說能成爲入流有品級的官員了。這樣的事情,對於無數往上數八代都全是泥腿子出身的老百姓來說,這可是一個改變自已與整個家族的最好出路。哪怕這條路得拿命去拼,大家也是絕不反悔的。
“陛下有旨,這次徵召的只是鄉兵和民團,徵召已經結束,大家還是各回各家去吧。不上前線打仗,在後方多生產些糧食,多打幾把刀也一樣是對朝廷的支持!”馬文嚥了咽口水,面對着羣情激昂,熱血沸騰的無數百姓,只得大聲喊道。
一個雖然長的粗大結實,但一眼就能從他青澀的臉上看出他還只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壯小夥子,肩膀上揹着一張獵弓,手裡提着一把獵叉,腰間還彆着一把匕首。十月的秋天,他卻只穿着一雙露着腳趾頭的草鞋,身上披了一張露着兩手臂的熊皮子。少年獵物一直擠在最前面,人雖多,可就是沒有人能把他擠開。
在少年的腳下還有一隻豎着尖耳朵,眥着尖牙的瘦長大黃狗緊緊的守護在少年的腳邊,如果有人擠過來,他就對對着人發出嗞嗞的低吠,讓人不寒而粟。
少年如鐵柱一樣的站在馬文的前面,一隻手還小心的護着一個拄着柺杖的花白鬍須的老獵戶。
馬文的話音剛落,就見老獵戶大聲咳嗽了幾聲,將衆人的目光吸引過來後,老獵戶蒼老的面孔望着馬文道:“皇帝陛下不是有言,大軍一百萬,傾國而戰嗎?可老朽所知,如今皇帝雖然徵召了二十萬鄉兵和二十萬民團,但加上朝廷的二十四衛和遼東的十萬蠻兵,也不過是八十萬而已。這離一百萬可還是差着二十萬呢,這突厥人南下,是要滅我華夏,重演五胡亂華之慘事啊?這不單單牽繫着朝廷與皇帝陛下,也事關着我們每一個漢人百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老朽記得這是皇帝陛下曾經說過的話,老朽十分贊同。如今突厥四十萬大軍就要南下,我等身爲匹夫,又豈能坐視。老朽不過一區區匹夫,但也有殺胡之心,還請縣令大人允許!”
馬文有些面色爲難的看着這個彎着腰,不停咳嗽的花白頭髮老獵戶,看他的樣子,似乎不用等到上戰場被突厥人殺死,彷彿口令要一陣秋風就能把這老頭吹倒。
“老叔愛國高義,一番話震耳匱聾,發人深醒,令晚輩深爲受教。然,朝廷徵召士兵,一切都有朝廷之法度,我深爲縣令,自當謹守陛下旨意,豈能私自更改朝廷與陛下之旨意?且老叔年歲已高,此等年紀正當在家飴養天年,含飴弄孫纔是,若是讓老叔這把年紀還要上戰場,這豈非我等之罪過焉?”
老獵戶又是一陣猛烈咳嗽,不滿的衝縣令嚷道:“我有這麼老嗎?大陳律令不是有言大陳軍士五十五歲退役嗎?老漢我今年方纔五十四歲,正好還可以入伍跟突厥人好好較量一番。別看老漢腰有點駝了,前幾天我還親手獵了一隻三百多斤重的黑熊呢。突厥狼崽子再牛,還能牛過三百斤的熊瞎子不成?”
馬文看着老漢怎麼也得有個七十多歲的樣子,卻硬要說自己才五十四,滿臉的哭笑不得。他剛要說話,一旁的那個少年卻突然道:“我可以雙手力分兩牛,山間奔跑可追野狼,攀巖絕壁如走平地,一箭可射中天上老鷹的眼睛,我要從軍,你收不收?”
馬文被那少年的一番話有些驚住,他仔細的看着少年那隻披着熊皮子敞開的胸脯,那一塊塊賁起的肌肉比許多成年大漢還要驚人。但對於少年自稱能手分兩年,山間可奔跑可賽過從林野狼,甚至是攀巖如屢平地,一箭還能射中天上老鷹眼睛這樣的大話有些難以相信。
他微微笑了笑,對少年問道:“我看你最多十五歲,可還沒到成丁年齡哦,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對馬文的反應並不滿意,神色老成的道:“上戰場拼的是性命,比的是殺敵,可不是比年紀論大小的。打突厥人,我家的阿黃都比的是兩個壯漢,只要給我一把匕首,我就能還你一個突厥人的頭顱!”
“可是還是太小了啊。這個年紀上戰場,可是我們失責的體現啊。好酒不怕巷子深,只要你真有這本事,再過幾年等成了丁再來報名從伍也不遲啊。”突然一道聲音從從羣后面傳來,大家扭頭望去,卻只見幾個穿着羽林軍鎧甲的軍士正在向這邊走來,爲首一個也同樣的羽林軍裝束,可鎧甲肩頭上的那兩枚肩章卻讓早已經熟悉了軍隊的大家明白,這位臉上總帶着一股着親切,又帶着一股子威嚴感受的男子,是一位羽林軍的少校軍官。
少年扭頭上下打量了一身華麗鎧甲的羽林軍少校軍官,咬着嘴脣道:“敢不敢和我打一場,要是我贏了,你就讓我入伍?你是羽林軍軍官,一定能做到。”
少校軍官旁邊的一名掛着少尉軍銜的軍官剛欲出言,那少校軍官卻已經一把按住少尉,笑道:“雷隊正,你難道還怕我打不過一個小孩子不成?”說完又轉過頭對着那少年道:“你確定真要和我比?”
“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