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蓋承績收攏軍隊,休養之後,再次發兵攻城。
這一次,高句麗兵比以往更謹慎,好不容易突破隋軍的箭陣,靠近了城池。可是,連着攻了三個時辰,都被隋軍從城上趕了下來。
淵蓋承績不甘心,他躲在幾片大盾之後,親自指揮,連着攻了三天,愣是將一個小小的候城堡沒攻下來。
淵蓋承績在大營中氣的怒罵諸將無能。
他赤紅着雙眼,氣呼呼的罵道:“飯桶,飯桶,都是飯桶!來呀,將攻城的校尉給我拖出去砍了!”
話音剛落,四名親衛衝進來,將一名渾身浴血的校尉撲倒在地,任憑校尉呼喊救命,把他強行拖出去,不一會兒,便端進來一顆血淋淋的腦袋。
整個營中兩旁站立的偏將校尉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高陣看了一眼眼前的情勢,說道:“將軍,其實也不是將士們不用命,實在是候城堡的那些布衣黔首可恨,居然和隋軍沆瀣一氣,抵抗將軍的大軍。”
“是啊,將軍,城頭上守衛城池的不僅有隋軍,還有候城堡百姓。對了,柳家的子弟也在城頭,我見過柳家那個叫柳青的,居然帶頭衝殺,可見,候城堡中的百姓已經完全投靠了隋軍。”另一名偏將高遠也添油加醋。
“沒用的東西,若能破城,必盡屠之,方能解我心頭之氣。”淵蓋承績一巴掌重重的拍在面前的案几上。
高陣陰惻惻的掃了陳有言一眼,上前一步道:“將軍,我軍已經四面圍城,諒賀若懷心也飛不出天去。不如,我們派遣使者,入城勸降。”
“勸降?”淵蓋承績冷笑一聲。
“賀若懷心會降?那可是傳說中的白狼人屠啊!”這幾天他終於弄清楚了,從他手上奪取候城堡的隋軍將領居然是威震契丹部落的白狼人屠。
高陣說道:“降不降不重要,一來我們可以進城探查敵軍軍情防禦,二來嘛,也是給候城堡那些賤民傳遞一個態度,若是再看不清形勢,助紂爲虐,則必會屠城以報。”高陣的策略不可謂不陰險,也受到了淵蓋承績的讚許。
淵蓋承績點點頭,道:“道使大人那邊有消息嘛?難道西邊也遭遇了硬茬子。”
高遠說道:“還沒有軍報過來。”
“不行,我們必須在道使大人攻破長平堡之前,攻破候城堡,否則我們的腦袋都保不住。”想起淵蓋霸的殘暴,營帳中的衆校尉都不寒而慄。
淵蓋霸打仗,以隋國名將楊素爲師。
每當衝陣之時,於陣後佈置刀斧手一隊,凡不聽令而後退者,皆斬!
只不過,楊素用此法,百戰百勝。淵蓋霸用此法,卻敗多勝少,反而惹得衆軍將恐懼,打仗之時,都想方設法的逃避衝陣。
高陣道:“將軍說的對,兵法說,攻城之法,攻心爲上,卑職認爲入城勸降是最好的攻心之法。”
淵蓋承績擰眉,說道:“你們誰願意入城勸降?”
一句話說出去,諸位校尉都急忙往後退了退,唯恐被淵蓋承績的眼睛看到,做了這冤死的鬼。
高陣和高遠互相看了一眼,使個眼色。
高遠會意,說道:“兩國交兵,不斬來使。我們所派之人,不應是武將,這樣不僅可以消除賀若懷心的戒心,同時也不會刺激賀若懷心。”
衆人一聽不派武將,紛紛點頭稱是。
在這個軍帳中,既是文官,又能當的起使者職位的也就只有一個人了。
掌書記——陳有言。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陳有言身上。
淵蓋承績也明白了高遠的意思,咳嗽兩聲,看向陳有言,笑道:“陳掌書記,你看這件事該怎麼辦?”
陳有言瞥了衆人一眼,冷笑道:“將軍不是都決定了嗎?又何必來問我的意見。”
淵蓋承績眼神微凜,沒有說話,而是看向高陣。
高陣忙向前一步,說道:“李掌書記,話不能這麼說,我軍已經圍城,即使他們運氣好,暫時贏我們兩陣,可他們人數不佔優勢,遲早爲我們所破。只要陳掌書記將城中佈防情況瞭解一二,豈不是首功一件,也能減少我軍傷亡,就算道使大人知道,也會誇獎掌書記功勞的。”
“是啊,陳掌書記,我們接下來能不能贏,就要看陳掌書記此行的成敗了。”
高遠也說了一句。
陳有言站起身,看着諸人,道:“看來我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
營帳中雅雀無聲。
陳有言冷笑一聲,起身往帳外走去,邊走邊道:“一羣蠅營狗苟的鑽營之徒,安能求勝。你們別忘了,淵蓋道使和本掌書記的關係。你們以爲呈一時之快,就能永遠騎在別人頭上作威作福。今日我去隋國軍營勸降,不得不去,我去便是。若我有幸活下來,你們在場的所有人,以後都是我陳家的敵人!”
陳家之敵,不死不休!
說罷,不再理會衆人鐵青的臉色,離開了軍帳。
······
連續三天的苦戰,讓隋軍也遭受了不小的損失。
不過,相比起高句麗軍的慘敗,隋軍的損失幾乎可以用忽略不計來形容。
剛剛成立的醫護營立了大功。
賀若懷心僅用了一天的時間,將後世的戰場急救之法撿要的做了些示範,柳嬅從柳府的佃戶中揀選了勤快的一百五十名婦女,雖然還不能完全掌握,但是經過在戰場上的實踐,很快也掌握了基本的方法。
受傷的士兵的得到了很好地照顧,傷情恢復比之前也快了不少。
賀若懷心已經三天沒有休息了。
他帶着衆人視察城下的傷兵營。
許多傷兵都有說有笑,精神狀態比以往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賀若懷心向身後的史懷義、趙常武、唐文及柳建柱說道:“我想過醫護營很有用,但沒想到效果這麼好。”古代士兵遠離家鄉,整日裡都是與鐵血死亡爲伴,極少能感受到來自女性的溫柔。通過女護兵來照看傷兵,不僅比男軍醫更細心,也能讓他們感受到異性的溫柔,這對於傷兵的恢復可以說是有巨大的精神動力的。
“主公,柳小姐還真是一名受人尊敬愛戴的軍醫官。短短几天,整個傷兵營的傷兵都對柳小姐頗爲親近。”
主管傷兵營事務的趙常武指着遠處正在傷兵堆裡替傷兵包紮的柳嬅,向賀若懷心報告這幾日柳嬅的表現。
“士兵們都說,主公府裡的侍女居然不嫌棄他們粗鄙,事事親力親爲,對主公都感激的緊呢。已經有好幾撥人向我請戰,希望傷口處理之後,上城頭迎戰。”
賀若懷心點點頭,一支軍隊的戰鬥力,最終還是要由這支軍隊的士氣和精神面貌決定,尤其是在古代的冷兵器時代,先進的武器裝備固然重要,可是無畏的精神面貌更重要。
賀若懷心看着遠處忙碌的柳嬅,身後春兒以及幾個丫鬟健婦跟隨,確實忙得不腳不沾地,不由得心裡微微生出些歉疚。自己對她之前的態度確實有失偏頗,甚至有些過分了。
擡步走了過去。
衆士兵看到賀若懷心親自來看望他們,都聚過來,向賀若懷心行禮。
賀若懷心不厭其煩的紛紛回禮,柳嬅也看見了賀若懷心,不過她只是擡眼看了一眼,就繼續低頭幹活去了。
賀若懷心也將眼睛收回來,看着聚攏過來的傷兵,他知道,是該說幾句了。
戰前動員很重要,戰後的安撫更重要。只有言行都具備了,這些士兵才能從心底深處去接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