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麥鐵杖的身形立在了東岸的岸邊,王世充狠狠地拍了一下手,這個時刻,太需要這樣的英雄壯舉來鼓舞士氣了,只要有人能衝上東岸的土地,就會給後面繼續衝擊的將士們帶來更多的信心,讓大家看到希望,冒着矢石箭雨,沿着死亡的浮橋發起一輪又一輪的攻擊!
麥鐵杖在剛纔的這一下撐杖跳中,丟掉了手中的兵器,這會兒變得手無寸鐵,高句麗軍的箭枝和小石塊如雨點般地傾瀉在這河岸之上,一枝羽箭帶着呼嘯的風聲,擦過了麥鐵杖的小腿,“嘶”地一聲,劃開了一道三寸長,半寸深的口子,皮肉外翻,鮮血一下子就從這口子裡流了出來。︾,
王世充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來,他意識到在這片開闊的河岸上,人無異於活靶子,現在根本無法結陣而戰,即使象麥鐵杖這樣衝上去,也是毫無防護,只能被對方的弓箭點名,雖然麥鐵杖身手了得,武藝高強,可是再強的武功,也不可能刀槍不入,現在他連一面盾牌也沒有,又如何能擋住對面的箭雨風暴呢?!
麥鐵杖就地一個滾翻,冰冷而堅硬的河岸邊鵝卵石在他露在外面的胳膊和小腿上,劃出道道血口子,讓遠隔幾裡的王世充都看得一陣揪心,可是他卻不以爲意,一路滾翻,一直翻到十幾具已經被羽箭覆蓋的屍體邊,再起身時,手裡已經拿起了兩面盾牌。隔岸的隋軍和岸上還活着,但已經傷痕累累的兩百多名隋軍將士,都暴發出了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淵太祚冷冷地看着麥鐵杖在河岸上翻來滾去。大玩個人英雄主義。乙支文德恨恨地說道:“淵將軍。一定要射死這個隋將,他太能鼓舞隋軍的士氣了,連我軍的將士,都有些爲之氣奪!”
淵太祚的嘴角邊勾起了一絲殘忍的笑意:“如果他沒這個本事,也不是麥鐵杖了,這些都在本將的預料之中,傳令,弓箭手停止急襲。改爲慢射散射,記住了,不許射麥鐵杖!”
乙支文德的臉色猛地一變:“淵將軍,你這是什麼意思,怎麼不射麥鐵杖呢?”
淵太祚的眉頭輕輕地一挑:“現在要射死這麥鐵杖,不是難事,可這樣一來,隋軍就會氣奪,那在浮橋上的大部隊,還有更多的後續部隊。也不會再渡河了,我們除了殺了個麥鐵杖外。也就是消滅了最開始上岸的兩千人,吃條小魚而已。今天我是要隋軍的屍體,把這遼河兩岸都堆如山高,讓他們再也不敢視我們高句麗爲隨意可滅的小國!”
乙支文德恍然大悟:“你是要把大量的隋軍放過來,然後殺傷?”
淵太祚堅定地點了點頭:“正是如此!這河岸不過幾十步的距離就到我軍的營寨,寬也不過三四里的正面,根本無法展開大軍,隋軍雖有百萬之衆,也只能一次幾千人地過來,完全施展不開!加上我軍的營寨地勢要高出河岸達丈餘,隋軍要想仰攻,無異於攻城,我軍數萬弓箭手,加上投石機,完全可以將之屠殺。”
“還有,我軍的鐵騎萬人,也已經在營寨後兩面展開,左馬軍由我兒淵蓋蘇文率領,右馬軍由南蘇城的著名勇士楊萬春率領,此二人皆有萬夫不當之勇,而這兩支馬隊也是我高句麗的精銳,隋軍在這空曠的河岸上,毫無任何工事與屏障,也沒有騎兵可以反衝擊,來多少死多少!我不怕隋軍過不來,只怕他們來得不夠多!”
乙支文德笑着點了點頭:“看起來淵將軍早已經成竹在胸了,那我就等着看好戲吧!”
麥鐵杖拿着兩面盾牌,如風車般地搖晃着,把自己的身前舞得是密不透風,說來也怪,自從他上岸之後,高句麗的弓箭和飛石的力度也減少了許多,就連那些在河岸上的屍堆裡給壓制得不能擡頭的隋軍士兵們,這會兒也都能漸漸地直起身來了。
十餘名膽子大的人,舉着已經被射得千瘡百孔,插滿了羽箭的盾牌,跑到了麥鐵杖的身邊,爲首的一名校尉,正是帶着這兩千人衝鋒的宋忠,已經渾身是血,身上插了足有六七支羽箭,若非這一身鐵甲和大盾,早已經一命嗚呼了,看到麥鐵杖,號啕大哭起來:“將軍,你終於來了啊,你終於沒扔下兄弟們啊!”
麥鐵杖虎目含淚,用力地點了點頭:“宋忠,沒事的,援軍就要來了,我們一定能衝破高句麗的營寨的!”他環顧四周,近兩千具已經被射得連臉都看不清的屍體,灑得整個河灘都是,兩行淚水從麥鐵杖的眼中流出,“兄弟們的死,都是值得的,就是爲了給他們報仇,我們也一定要衝破這高句麗軍的防線!”
二人正說話間,只聽到一聲大叫:“將軍,錢士雄來也!”
幾乎隨着這聲大吼的同時,遠處的另一聲吼聲響起:“還有俺老孟!”
只見錢士雄和孟叉,分別從兩道浮橋上衝過,跟在他們後面的,是長龍一樣全速奔跑的隋軍士兵,而麥鐵杖身後的那路浮橋上,第九截浮橋的斷處,不停地有跑到近前的隋軍士兵們,如同下餃子似地紛紛跳進河水中,然後在齊腰深的河水中淌水而行,撲騰着衝向河岸。
靠着這河岸的幾乎小半條遼河裡,都是這樣一腳深一腳淺,淌水而行的隋軍將士,其中一個人把自己手裡的盾牌和長槊都給扔了,卻是在河裡一通亂摸,找到了麥鐵杖的那柄鐵杖,這會兒正高高地舉起這杖,臉上帶着大喜過望的笑容,向着河岸行進呢!
這回衝過河岸的隋軍,已經吸取了上回的教訓,一上岸就把盾牌舉過頭頂,三人一組地,一人用大盾防住前面,二人用盾牌擋住三人的頭頂,以防高句麗軍的吊射,在此基礎上再慢慢地小組結小隊,小隊再結成橫隊,一邊把河岸上的屍體踢進河裡,清出空間,一邊在河岸上開始以最快的速度列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