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雄信哈哈一笑:“主公高見,雄信全明白了。”
王世充看了一眼遠處的船隊,眨了眨眼睛:“雄信,陪我去徐蓋那裡走一趟。”
三更,徐蓋的營帳之中,王薄和格謙等人各帶着幾十人的心腹衛士在帳外的營柵處值守,偌大的營帳裡,只剩下了徐蓋父子二人。
徐世績的酒已經醒了,這會兒仍然還在喝着醒酒湯,他的臉色仍然慘白,甚至連嘴脣也沒有血色,剛纔在帥帳之中的酒宴上,他是談笑風生,堪稱全部目光的焦點,可是現在,在自己的父親面前,他卻恢復了一個十六歲的孩子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喝着湯,甚至不敢面對徐蓋那陰沉的臉色。
徐蓋脫下了一身的甲冑,換回了一身文士的打扮,坐在一張躺椅上,微微地眯着眼睛,這張躺椅是他上次去過滿園的時候,看到王世充的那張虎皮大躺椅後,暗中喜歡,回去後找巧匠打造的,這次背井離鄉,出征在外,也不忘了帶上,只有坐在這張躺椅上,微微地搖晃着,他的思路才能變得清醒而敏銳起來。
徐世績看徐蓋半天不說話,最後還是無奈地嘆了口氣,放下了那早已經喝光的湯碗,說道:“阿爹,您要打罵孩兒,就儘管來吧,這樣一言不發,孩兒難受。”
徐蓋連眼皮也不擡一下,冷冷地說道:“阿爹哪有本事打罵你呢?你本事大得很,翅膀也硬了,都能主動求戰了,跟那高建打得也是有來有回,哪象阿爹這樣百無一用的書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穿身皮甲都嫌重呢。”
徐世績一下子跪倒在地,低頭道:“阿爹,孩兒知錯。”
徐蓋的嘴角微微抽了抽。但還是不看徐世績一眼:“錯?你錯在哪兒了?”
徐世績咬了咬牙,說道:“孩兒錯在不應該在王世充在的時候主動暴露,讓他知道了阿爹的存在。”
徐蓋的眼睛緩緩地睜了開來,他慢慢地坐起身,雙目炯炯,盯着徐世績的臉,正色道:“你覺得阿爹在乎的是這個?”
徐世績微微一笑:“如果不是這個。又是什麼呢?”
徐蓋輕輕地嘆了口氣:“世績啊,你是我的獨子。我這輩子已是人過中年,要實現我的雄心壯志,只怕是不可能了,而你,是我的全部希望,你怎麼可以爲了逞一時之勇,而如此地冒險?如果你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讓阿爹可怎麼活!”
徐蓋這番話,情真意切。眼中都是淚光閃閃,這個一輩子用慣了腹黑權謀的梟雄,在自己的兒子面前,從小就是不苟言笑,壓制着自己的感情,可今天在徐世績經歷了生死之後,卻是壓抑不住自己的真情流露。讓徐世績也看得熱淚盈眶,一時哽咽難言。
徐世績抹了抹眼淚,說道:“原來,原來阿爹擔心的是這個。孩兒,孩兒真的是很高興,從小到大。阿爹還是第一次跟孩兒這樣說話。”
徐蓋也穩定了一下心神,說道:“以後休要再如此逞強,兵兇戰危,你又沒有親自和那高建交過手,不知道他的力量,萬一有個閃失,那我徐家就絕後了!”
徐世績笑着搖了搖頭:“這個嘛。孩兒倒是有充分的自信,可保性命無憂。那些出戰的隋將們,看看上馬的那一下和馬的負重,還有他們所使兵器的重量,就大概能知道他們的力量有多少了,這點可能是因爲阿爹不會武藝,所以看不出來,但在孩兒和多數猛將的眼裡,一眼即能看出,所以孩兒也不是打無準備之戰。”
徐蓋點了點頭:“你說得也有幾分道理,武學之道,爲父確實是不懂,不過你剛纔說得也對,你明明看到王世充來了,爲何還要主動出聲呢,此人陰險毒辣,現在我們已經跟他翻了臉,還不知道他要怎麼對付咱們呢。”
徐世績微微一笑:“其實孩兒也是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層,這才主動出聲的。王世充雖然一早就開始謀劃亂世,手下也屯積了不少猛士俊傑,但是出於自己的考慮,卻沒有給這些人很好的出路,也沒安排他們立功的機會,象那個張金稱,乾脆就給他打發到了河北起事,而單雄信,多年來也只是當他的商團護衛,從未有建功立業的機會,這些人都是一時雄傑,能心裡沒有想法嗎?”
徐蓋的心中一動,連忙道:“你是打起了拉攏單雄信的主意,這才主動出聲要讓此人幫忙的?”
徐世績笑着點了點頭:“不錯,赤發天官單雄信,在江湖道兒上是大名鼎鼎,有飛將軍之名,可是因爲當了王世充的保鏢,卻一直不能真正地在沙場上建功立業,想當年韓信不願意當項羽的執戟,所以最後逃跑投奔了劉邦,單雄信也未必不可以爭取過來啊。”
徐蓋想到今天晚上慶功宴的時候,單雄信和費青奴幾乎公然翻臉的事情,眉頭一下子舒緩了起來,撫須笑道:“哈哈哈,世績,你這一招,使得還真是不錯呢,今天單雄信顯然就是受了刺激了,還想跟那個王世充新收羅的費青奴去搶明天的出戰指標呢,哈哈哈哈。”
徐世績的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之色:“阿爹,反正王世充來了,以他的精明,今天就是孩兒不出聲,早晚他也會發現我們的,與其被動挨打,不如主動出擊,他的親兵護衛是自己的人,但軍隊我打聽了一下,是張須陀的手下,這些人不可能跟他現在造反的,所以這回他也奈何不了咱們,孩兒接下來想辦法在單雄信身上多下點功夫,沒準可以把他拉到我們這裡。還有,阿爹也可以藉機跟王世充訂立新的盟約,如果孩兒所料不錯的話,此公現在應該就在來這裡的路上了。”
徐蓋的眉頭一皺:“依你所見,咱們這回跟他如何立約爲好?”
徐世績微微一笑:“阿爹自然胸有成竹,又何必問孩兒呢?”
帳外格謙的腳步聲和他的聲音一起響了起來:“主公,王世充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