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津浦,海灘,隋軍大營。∏∈,
中軍帳內,周法尚坐在來護兒的帥位之上,自從今天來護兒重傷歸來之後,暫時無法指揮,在養傷期間內,虎符帥印交給了身爲副帥的周法尚,當王世充帶着完成了疑兵任務的單雄信和魏徵回到大營時,正好是趕上週法尚的第一次升將議事。
周法尚的臉色陰沉,整個帳內,無論是幾個年長的行軍總管,還是來護兒的幾個兒子,甚至包括徐蓋父子在內,個個一臉的嚴肅,這幾天大家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先是上岸後作戰不利,完全被高建所壓制,然後靠着王世充的出謀劃策,成功地擊殺了高建,並一舉擊潰了高句麗大軍,一路高歌猛進,直逼平壤城下。
可就是在這勝利看起來唾手可得的時候,卻中了高句麗人的埋伏,五萬最精銳的部隊損失在了平壤城內,若不是今天靠了王世充的疑兵之策,恐怕大軍連重整防線的機會也不會有,眼下最好的結果就是守住海灘大營,至於攻擊平壤,破國擒王的美夢,誰也不會當真了。
周法尚看向了站在左首第一個,若有所思的王世充,說道:“王將軍,今天多虧了你斷後,嚇退了高句麗十萬大軍,我軍才得以喘息,現在後面的情況怎麼樣了?”
王世充清了清嗓子,說道:“本將靠了疑兵之計,在小樹林裡拖住了高句麗大軍半天之久,天色已晚,高句麗軍也害怕我軍趁夜突襲。於是後撤三裡。在城外的平原上紮營固守。同時派出小股騎兵,繞過樹林,來偵察我軍海灘一帶的情況,基於此,我在夜裡撤出了樹林,路上多布陷阱,還截殺了兩撥想要探路的高句麗斥候,估計幾天之內。他們的大軍不敢貿然進軍了。”
周法尚點了點頭:“王將軍的應對實在是高明,當記一功。對面的原高建大營現在處理得如何了?”
王世充回道:“三天前攻破大營之後,我軍的後勤輜重部隊就在裡面整理了兩天之久,把高句麗軍未及帶走的輜重給養搬進了我軍的大營裡,本來是打算移營到平壤城外的,所以那個大營中的不少紮營器材都已經拆除了,但今天我軍大敗,匆忙間我來不及把那些輜重和紮營用品撤回,於是就堆在從平壤到海邊的大路兩側焚燒,一來阻擋追兵。二來也不把這些紮營的材料供應敵軍,現在那裡只不過是一座空營。敵軍若是大軍前來,還得重新安營紮寨。”
周法尚微微一笑:“很好。王將軍,那依你所看,這回高句麗軍接下來的動向會如何?”
王世充沉吟了一下,說道:“我軍已經紮下了營寨,背靠大海,實在戰況不利時也可以上船撤離,高句麗軍缺乏港口,也無戰船部隊,是無法阻止我軍艦隊撤回的,加上我軍連營數十里,即使攻擊平壤不成,穩守亦是無懈可擊,乙支文德乃是久戰宿將,在這個時候,是不會動用手上所有的力量,攻擊我軍堅固設防的大營。”
周法尚輕輕地“哦”了一聲:“乙支文德?就是上次出使我大隋的那個高句麗使者嗎?聽說他還是高句麗的國相呢。”
王世充點了點頭:“正是此人,此人上次來我大隋時,除了出使之外也是要查探我大隋內部的虛實,尤其是戰備情況,這回也正是因爲其深知我大隋軍隊,所以才被高句麗國王任命爲全國兵馬大元帥,指揮包括高句麗御林軍在內的各路人馬,這次平壤城內的設伏,就是此人一手策劃的,可謂我軍的勁敵。”
周法尚長嘆一聲:“怪不得高句麗人深知我軍的弱點,在宮城外撒下大量的金銀財寶,誘我軍的將士去搶奪,然後趁我軍不備再出動大量弓箭手以箭雨殺傷我軍,四下伏兵盡出,雖是我軍有驟勝而狂的因素,但若非深知我軍底細的人,不會行此險計,這乙支文德看來不可小瞧啊,高句麗雖是下邦小國,但也有高人。”
王世充的眼中閃過一絲冷芒:“這回撤退的時候,本將還和那乙支文德陣前相見,由於上次他來我大隋的時候,跟本將有過一面之緣,多少也算是有點交情,所以他想從我的口中,套得我軍的虛實。”
周法尚微微一笑:“以王將軍的智慧,想必不會給他留下任何把柄的,你和他聊了些什麼?”
王世充雙眼中碧芒閃閃:“這乙支文德也是大話恫嚇,說什麼來大帥和五萬精銳都給他消滅了,我們剩下的部隊也在不話下,只要他願意,幾天內就可以把我們給吃掉,所以要我識相的話,給我們留出幾天的時間,讓我軍撤退。”
周法尚的神色不變,可是帳內的衆將卻一個個嚷了起來,個個都說我軍遭受如此大敗,是大隋的奇恥大辱,斷不能退,一定要在這裡和高句麗人拼到底。
王世充的神色平靜,這些話在他聽來就是耳邊風,軍機要事,從來不能憑血氣之勇所決定,等嚷嚷的聲音漸漸平息下來後,只聽周法尚沉聲道:“王將軍,你足智多謀,凡事都能冷靜判斷,在你看來,乙支文德這樣說,是何用意?”
王世充的嘴角勾了勾,開口道:“現在的我,是大隋的將軍,而乙支文德,是高句麗的元帥,我和他之間已是死仇,尤其是在我知道了今天他殺了我五萬將士,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是恨不得直接就在談判時就取了他人頭,若不是敵強我弱,我怕壞了大事,我還真的有心讓雄信下手呢。”
周法尚微微一笑:“王將軍能忍住不動手,只怕也是想反過來利用他,來爲我們爭取重整的時間吧。”
王世充點了點頭:“乙支文德的身邊也有幾個勇士,真動起手來只怕多半也是拿不住他,不然我還真動過劫持他,逼高句麗人退兵的打算。至於乙支文德,也想知道我是在恐嚇他,還是真的有了應對的措施,所以那場談話,只不過是互相摸底而已,不過我還是能從中摸出乙支文德的底線。”
周法尚雙眼一亮,急道:“你看出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