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士龍重重地“哼”了一聲,看向了宇文述:“宇文元帥,你可知道陛下給王將軍這個授降使者的權限了?”
宇文述的嘴角勾了勾,身爲大將,本來是沒有私自議和或者是受降的權限的,尤其是在這個正牌受降使劉士龍不在場的情況下,與敵議和,往大里說更是可以大作文章的通敵行爲,但看起來劉士龍現在對王世充更感興趣,他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笑道:“這個,本帥沒有聽說過王世充有議和受降的權限,他只是奉命押運軍糧到齊郡救濟災民,然後選其精壯渡海以爲來護兒大軍的後援,可從沒聽說過他成了受降使。”
劉士龍點了點頭,沉聲道:“即使他真有受降之權,以來護兒的軍隊,也不可能直接接受高句麗國王的投降,乙支大人,只怕你是給人騙了吧。”
乙支文德搖了搖頭:“絕無此事,王世充說,他有你們皇帝陛下的密旨,可以接受我軍的議和,我想,他不會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吧。”
宇文述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雖然王世充的文職不過侍郎,軍職不過虎賁郎將,談不上高官,但他知道楊廣對此人極爲器重,沒準真的會給他什麼密旨呢,他沉聲道:“乙支大人,你先說說這王將軍給你們開出了什麼條件。還有,明明你們已經擊敗了來護兒,將之困於海灘大營,又怎麼可能向着自己的手下敗將乞降呢?”
乙支文德的嘴角勾了勾,沉聲道:“這個嘛,也不瞞許國公,我軍雖然在平壤城裡僥倖勝得一場,也確實想趁着大勝之餘,一舉把渡海的隋軍給趕下海去,可是隋軍的海灘營寨,卻是防守嚴密,暗合陣法,我軍連續強攻一個多月。都沒有啃下來,相反損兵折將,在這種情況下,宇文元帥的主力大軍又是步步緊逼,所以情急之下,我家大王就先向來將軍的大營中商談議和之事。”
宇文述輕輕地“哦”了一聲:“就是這個王世充跟你們議和的?那來護兒呢,他是全軍主將。怎麼不是他跟你們談條件?”
乙支文德笑了笑:“來將軍聽說是在平壤城中傷得很重,我去大營的時候。沒有見到他,而周法尚周將軍,聽說也是在我軍攻營的時候中箭受傷,也沒有出來,當時接見我的,就是王世充。”
宇文述倒吸一口冷氣:“怎麼,現在來護兒的軍隊,是由王世充接管了?”
乙支文德嘆了口氣:“不錯,本來我軍強攻多日。隋軍防線已經接近崩潰了,可是就在五天之前,又有一批新的隋軍生力軍渡海而來,聽說是齊郡郡丞張須陀,率了五萬大軍緊急來援,在這種情況下,我軍已經不可能攻破隋軍營地。只能考慮議和之事了。宇文元帥,我這麼說,你明白了嗎?”
劉士龍冷冷地說道:“乙支大人,你這樣暴露你們高句麗的機密之事,有何用意?難道你是以爲這樣取信於我們,可以獲得更好的投降條件?”
乙支文德微微一笑:“話已說明。在下也不用再掩飾什麼了,現在這一戰已經很清楚,我高句麗已無勝利的可能,大王都授意我們這些臣子來談出降的條件,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也得考慮未來的出路纔是。反正是降,向誰降。怎麼降,這纔是我現在感興趣的。”
劉士龍笑着搖了搖頭:“乙支大人,你不是說王世充給你開的條件更好嗎?他開的倒是什麼條件?”
乙支文德正色道:“王世充給的條件嘛,是我高句麗割讓遼東之地,大王要親自入隋謝罪,賠償隋軍十萬萬錢的軍費,進獻美女三萬勞軍,此外太子要親身入隋爲質,軍隊的規模不得超過十萬。”他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繼續道,“還有就是在平壤城外長期留駐五萬隋軍,一應供給,由高句麗負擔。”
宇文述冷冷地說道:“但是保留你們大王的王位,答應不滅國,對不對?”
乙支文德點了點頭:“正是,所以這些條件雖然苛刻,但比起剛纔許國公所提的條件,要寬鬆許多了,劉尚書,你若是正牌的受降使者,又能給我們開出何等的條件呢?”
劉士龍看了一眼宇文述,面無表情地說道:“我作爲受降使者,領有至尊的號令,至尊有旨,凡高句麗各城軍民,有開城投降,歸順天兵都,都要保證其人身安全,至於如何處置,最後只有天子才能作出,尤其是針對高元,以及高句麗五部大人的處罰,要由陛下定奪。”
乙支文德的臉色一變,沉聲道:“這個條件,還不如剛纔許國公給的呢,如果是這個條件,只怕我高句麗不要說是大王,就是我等貴族,也不可能投降的。”
劉士龍冷冷地說道:“不降就繼續打,那是宇文元帥的事情,本官只是把本官權限之內可以給出的條件,如實告訴你們高句麗人罷了。”
乙支文德的眼珠子一轉,換了一副笑臉,說道:“那你們就不怕我們改而向王世充投降嗎?”
劉士龍搖了搖頭:“本官不知那王世充怎麼會給出如此條件,但據本官所知,陛下並沒有給他這種授權,如果他是矯詔,私自議和,那你們跟他達成的任何協議,以後陛下都不會承認。”
乙支文德的眼中光芒閃閃,看得出來,他在作激烈的思想鬥爭,宇文述心中一動,冷笑道:“乙支大人,你自己也是心裡發虛,不信這王世充有如此權限,這纔來與我們大軍接洽的吧。”
乙支文德默然無語,頭上開始滲出豆大的汗珠,宇文述更堅定了自己的看法,笑道:“這就是了,王世充此人,一向特立獨行,不按常理行事,他一個援軍總管,又是受命於危險之際,不要說是搶功,就是爲了保全自己,不被消滅,也會漫天喊價的,只要能騙得你們向他投降,以後他就可以在至尊面前將功贖罪,至於那些條件會不會遵守,只有天知道了。”
乙支文德突然咬了咬牙,沉聲道:“那我家大王降了,我又能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