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羽陵部落,這是一個座落在遼水河畔,依山傍林的大部落,一眼望去,方圓百十里內,上萬dǐng帳蓬星羅棋佈,成羣結隊的牛羊,如同天上的白雲,一片一片地在碧綠的大草原上來回遊蕩着,而穿梭其間,禿着頭dǐng,留着四周一圈頭髮的契丹牧民,騎着馬,拿着長長的套羊杆,嘴裡發出陣陣呼喝之聲,時不時地把羊羣向着水草豐盛的地方驅趕。
王世充一身契丹牧民的打扮,甚至把頭髮也編成了小辮,站在一dǐng不起眼的帳蓬外,冷冷地看着外面的景象,他的眼中綠芒閃閃,似乎是在思考着什麼問題。
單雄信的聲音在帳內響了起來,帶着幾分不耐煩,說道:“主公,咱們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啊。都一個多月了,那封倫還沒有回來,我看他們只怕是在勿吉地區遭遇不測了。”
魏徵也跟單雄信一樣,穿着一身羊皮襖子,他的眉頭微微一皺,一邊喝了一口馬奶酒,一邊說道:“雄信,稍安勿躁,我們的探子正在打聽勿吉的內情,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單雄信不滿地勾了勾嘴角:“劉黑闥這小子,雖然人還算機靈,但他並不懂勿吉話,我看他在那深山老林裡,未必能查出什麼。主公,你不能在這裡浪費太久的時間,要是遲遲不回東都,只怕會讓楊廣懷疑的。”
王世充的嘴角勾了勾,沉聲道:“不,已經等了這麼久了,也不在乎這一兩天。黑闥的偵察從來沒讓我失望過。這次他甚至專門用了兩個月的時間學會了勿吉話。我想他是不會找不到粟末這樣的大部落,之所以現在也沒回報,只怕是因爲封倫還沒有起程回來,他身邊沒有人,也沒辦法報信。”
魏徵微微一笑:“主公所言極是,封倫只怕也意識到了危險,所以不敢這麼快就回來,我們在不停地打探他的消息。他也一定在打探我們的消息,紅拂沒有回去的話,他是不敢走契丹回遼西的。”
王世充咬了咬牙:“紅拂到底是怎麼想的,這麼久也不回去,難道,她真的是爲了這個封倫,要和我做對嗎?”
⑧∏dǐng⑧∏diǎn⑧∏小⑧∏說,.⌒.o≮s_;>魏徵嘆了口氣:“主公,紅拂是極聰明的女人,她很清楚這個封倫是可以用來牽制主公的重要人物,決不會讓他就這麼容易給主公弄死的。歸根到底。她還是怕主公影響了楊玄感的事。”
王世充長長地嘆了口氣:“我最擔心的也是這diǎn,東都那裡我早就讓替身在裝病了。楊廣那裡我並不擔心,可是楊玄感卻到了黎陽,雖然他跟我達成了協議不會在一年內起兵,但我對此實在不抱多大希望,若是紅拂有意地把我拖在這裡,那楊玄感知道東都空虛,恐怕就會動手了!”
魏徵diǎn了diǎn頭:“是的,主公,您還是回東都吧,這裡交給我們就好,畢竟跟爭奪天下的大事相比,那李世民只能退居第二位。你若是走了,那紅拂也許會跟着走,封倫若是知道紅拂不在,也許纔敢放心地回來。”
王世充咬了咬牙:“玄成,你說得對,封倫確實多半是把紅拂當成了要殺他的人了,可他沒想到,恰恰是這個紅拂,反而是在保護他。唉,我機關算盡,卻沒有料到這一diǎn,實在是可惜。玄成,你一定要多擔待這裡的事情,記住,第一目標是李世民,而不是封倫。哪怕不能殺封倫,也一定要取李世民的性命。”
魏徵站起了身,正色道:“放心吧,主公,我們已經調集了六百多精銳的殺手,還有雄信,公卿,黑闥這些壯士相助,我想只要他們一動,我們就會知道他們的行走路線,不會失手的。”
王世充diǎn了diǎn頭,正要說話,突然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主僕三人連忙收住了對話,一陣香風飄過,一身契丹姑娘打扮,戴着冪離(北方胡人婦女戴的一種類似面紗的東西)的紅拂,飄然而至,從一匹白色駿馬的馬背上直接跳了下來,一邊掀起冪離,一邊快步上前,對王世充低聲道:“行滿,不好了,要出大事了!”
王世充自從認識紅拂以來,極少見到她這樣驚慌失措過,他皺了皺眉頭,說道:“出大事了?什麼事能把你驚成這樣?”
紅拂咬了咬牙,直接鑽進了帳蓬裡,東張西望了一下,抄起了魏徵面前的那個馬奶酒囊,櫻口一張,拿起大囊就開始灌起馬奶酒,毫無掩飾,隨着她胸口和腹部的一陣陣吸氣吐納,這一大囊酒竟然就給她這樣喝得一滴不剩,看得魏徵和單雄信都目瞪口呆,沒想到這樣一位絕世美女,竟然也有如此豪爽的牛飲本事,即使比起最強壯的契丹武士,這酒量也絲毫不差。
王世充倒是一diǎn也不奇怪,當年在金城的時候,他就見過紅拂在薛舉的太牢宴上牛飲鯨吞,巾幗不讓鬚眉的樣子,直到紅拂喝完了最後一滴馬奶酒後,王世充才微微一笑:“什麼事情能讓紅拂姑娘急成這樣,趕到的路上渴成這樣?我倒是越來越好奇了。”
紅拂咬了咬牙,抹了抹嘴脣上的酒滴,把酒囊往魏徵的身邊一扔,沉聲道:“行滿,事情不對,我家主公要我速速放下手頭的一切事務,從這裡離開,回黎陽去,而且據我留在楊廣大軍中的眼線回報,二公子和五公子(虎賁郎將楊玄縱和鷹揚郎將楊萬石),也接到了類似的消息,現在已經分頭逃亡了。行滿,你能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嗎?”
王世充的眼中綠芒一陣暴閃,重重地一跺腳,直視着紅拂,厲聲道:“你們什麼意思?要背約提前起兵是嗎?”
紅拂的秀眉一蹙,說道:“行滿,這一定不是我家主公的意思,而是李密的,你說的對,我家主公要被他坑死了。現在怎麼辦?”
王世充平復了一下自己剛纔狂躁不安的情緒,越是在這個時候,自己越是不能亂了分寸,他閉上眼,深呼吸了好幾下,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對着魏徵道:“爲什麼斛斯政沒有報告楊家兄弟逃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