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吊橋被放下,城門也緩緩地打開,城中的大道之上,一切平靜,幾十名持槊的軍士,看起來老弱不堪,緩緩地從城中而出,分列城門兩側。
楊玄縱的心中暗笑,這懷州軍士只剩下老弱病殘了,縱有伏兵,又安能傷到我?李密還是書生之見,過於膽小了,自己若是不敢入城,豈不是讓人恥笑,他一揚馬鞭,一馬當先,走上了吊橋,就要入城。
可是楊玄縱的眼神無意地往周邊一掃,卻突然看到了吊橋內側的一灘血跡,儘管已經被水衝了無數次,很淡了,但木製吊橋的橋板之間和靠着岸邊的地上,草叢裡的斑斑點點血珠,和淡淡的血腥氣,卻是無法掩飾的,成天刀頭舔血,殺過無數人的楊玄縱,對於這種血腥的味道,有着天生的敏感,這場兇殺,絕對不會超過半天!
楊玄縱再一看這身邊的護城河裡,池深溝寬,水底裡還暗影浮動,光天化日之下,看得真切,正是削尖了的木樁,懷州這樣的內地城池,別說木樁,就連護城河水都不會有,這明顯是準備應戰的架式了。
楊玄縱一下子想起了李密的話,如同一盆涼水,被從頭淋下,他的眼珠子一轉,哈哈一笑,對着城頭的唐禕笑道:“唐刺史,我家大帥有言在先,命令本將必須要在城外領兵恭候大軍,先鋒騎軍不得入城,我看,咱們也不急這一會兒,本將還是在城外等等好了。”
楊玄縱一邊說着,一邊暗自腿夾馬腹,那匹戰馬是他多年的座騎,早已經心意相通,也開始緩緩地向後退去。
唐禕的臉色一變,他已經看出了楊玄縱的疑心,更看出了楊玄縱正在悄悄地後退,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臉上卻是笑容更加燦爛:“哎呀。二將軍,你們遠道而來,總得進城休整一下吧,我們已經殺牛宰羊,備好了美味的烤肉,還準備了幾十壇上好的美酒,將士們這幾天太辛苦了。後面還要大戰,總得補充點纔是吧。二將軍,還請賞臉。”
楊玄縱這會兒已經差不多移到吊橋的另一頭了,他哈哈一笑:“不用,不用,唐刺史,你若是要****,差人送牛酒出城即可,大軍剛剛起兵,要的是興兵除暴。軍紀嚴明,所過之處,秋毫無犯,這樣才能和暴君的行徑成爲對比,才能讓各地父老踊躍投軍,我看我還是。。。。”說到這裡時,他已經移到了吊橋的邊緣。兩隻馬的後腿,即將踏出吊橋的橋板。
唐禕突然大聲吼道:“快拉吊橋,放箭,放箭,快!千萬別讓楊玄縱跑了!”
話音未落,城頭上突然箭如雨下。百餘張強弓硬弩,齊刷刷地出現在城牆上的垛口處,隨着弓弦震動,機簧擊發的聲音,一陣黑壓壓的箭雨弩矢,直奔還沒有徹底離開弔橋的楊玄縱而去。
楊玄縱破口大罵:“狗賊果然反水了!”他一邊罵,一邊奮力一踢馬腹。這匹高頭大馬長嘶一聲,奮蹄一躍,竟然生生地從吊橋向後倒飛數丈而去,剛一離橋,剛纔楊玄縱所立的位置上,就如同刺蝟的背一樣,生出了幾十枚箭枝,而那些羽箭的翎尾,還隨着插入橋板的箭身,而微微地晃動呢。
楊玄縱的身後,飛出十幾騎,人人手持騎盾,顧不得擋住自己,而是遮蓋着楊玄縱,隨着楊玄縱那杆長槊的揮舞,如同風車一般,後續的十餘枝弓箭,沒有一發打到他的身上,直到騎盾手上前掩護,他才恨恨地看了城頭一眼,撥馬回走。
一邊的騎兵們,也都紛紛舉起了掛在馬鞍勾架,或者是背在身後的弓箭,向着城頭和城門射擊,弓弦的震動不斷,破空之聲此起彼伏,可憐了那在城門處作誘餌的幾十個老弱殘兵,這些人本就是城中的一些老弱百姓,給唐禕強徵而來,披上最老舊破敗的皮甲,在城門口作樣子的,這會兒兩邊開始對射,他們拼命地想要往城裡跑,可這些老腿卻哪跑得過弓箭的速度?
楊家的這些家丁部曲,都是身經百戰的精銳,個個箭無虛發,這些暴露在眼前的目標,就是不折不扣的活靶子,一千多騎士,只有三四百箭射向城頭,倒是有七八百箭是奔向了這些老弱軍士,每個人的背後都長出了三四十杆羽箭,密密麻麻地,而身子也全仆倒在地,竟然沒有一個人,能衝進城洞之內。
隨着鐵索絞鏈的聲音響起,吊橋被高高地,快速地拉起,而那城門也重重地關上,幾十個老兵的屍體,堆在城門前,血流滿地,城內響起密集的號角聲,大批軍士來回跑動時,靴子踏地的聲音,有節奏地響起,城頭一下子旗幟密佈,看起來足足有近千人奔上了城頭,而人人都身穿鐵甲,扛着弓弩,一看就是精兵。
楊玄縱的眼中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罵道:“好啊,唐胖子這傢伙居然早有準備,嘿嘿,正好二爺也想玩玩了,傳令,弓箭壓制,我就要看看他們能不能射過我們楊府家兵!”
騎馬在一邊,紫面銀甲,長髯飄飄的雄闊海,走上了前來,低聲道:“二將軍,唐禕有這樣的準備,看來是早有預謀,這會兒只怕他已經把我們起兵的消息傳到東都了,這懷州已經作了戰備,不是一兩天就能攻下的,我軍是騎兵,沒有攻城器材,在這裡浪費時間攻城,只怕會誤了大事,依末將看,不如先通知大帥,讓他來定奪,還有,那個李君羨來報信,不知安了什麼居心,再就是唐禕的妻兒老小,也在我們手中,也許可以用上。”
楊玄縱點了點頭,低聲道:“好的,雄將軍,你說得有道理,那就麻煩你回去一趟,告訴大哥這裡的事情,我在這裡繼續與城頭對射,壓制他們的弓弩,這樣大哥就算要攻懷州,也不用再次壓制了。直接造攻城器材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