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純的臉上現出一副信服的神色,一邊點頭,一邊說道:“裴大帥果然妙算,只是若是我們消滅了楊玄縱,將之擊殺,那楊玄感會不會因爲喪弟之痛,而戰鬥力暴發,反而激起這些烏合之衆的戰意和鬥志呢?末將曾經見過楊玄感在戰場上的樣子,那可是真的很厲害啊。”
裴弘策搖了搖頭:“爲將之道,不可驕,不可慍,現在的楊玄感是驟勝而驕,接下來如果楊玄縱被我們吃掉,他就會急火攻心,急於與我們決戰,我們跟他隔了洛水,只要在洛水南邊擺下陣勢,他心急之下必然強渡洛水與我決戰。”
“以他那些缺乏訓練的民夫,又怎麼可能不產生混亂?到時候我軍只要半渡而擊,必可全勝,楊玄感就算個人厲害,也不過是匹夫之勇,要是一個人就能戰勝上萬大軍,那國家還要養兵做什麼?直接放一百個楊玄感去打不就得了?!”
董純的眉頭終於完全舒展了開來,笑道:“原來一切都在裴大帥的掌握之中啊,佩服,佩服。”
裴弘策得意地撫着自己的鬍子:“其實達奚善意的兵敗,反倒是幫了我們的忙,要是他和楊玄感相持,楊玄感倒是有可能出奇兵,與楊玄縱會合,如果是楊玄感帶這支軍隊,那就有點麻煩了,可是現在好了,楊玄感正在漢水那裡忙着整編俘虜,分發裝備,重新編隊呢,哪顧得上楊玄縱的這支隊伍?他料我軍也不敢在新敗之餘出擊,可我裴弘策偏偏來個反其道而行之,就要逆勢而上,打他個措手不及。”
周圍的一應將佐都紛紛行禮,投來崇拜的目光:“大帥高見,我等心服!”
裴弘策的眼中冷芒一閃:“好了,不要多說了,現在全軍銜枚急進,目標白司馬阪。不能讓楊玄縱有跟楊玄感靠攏的機會,必須迅速結束戰鬥,今天晚上入夜之前,我要把楊玄縱的頭掛在洛水南岸的風陵渡口。讓楊玄感整夜痛哭!”
十五里外,一支一字長蛇的騎兵部隊,正沿着崎嶇難行的山間小路急行,可就是在這樣的難行小路上,仍然按照野戰的規矩。前方和兩側遠遠地派出了偵騎,爲首的一員大將,全身亮銀甲,頭戴鳳翅銀盔,正是楊玄感的得力助手,二弟楊玄縱。
前方的偵騎突然一聲呼哨,舉起長槊,向天空劃了三個圈,楊玄縱的眉頭一皺,一擺手。所有的騎兵全部停下了馬匹,取下大弓,羽箭上弦,作好了戰鬥的準備。
那前方偵騎看了兩眼,轉而驚喜地作了一個手勢,示意解除警戒,楊玄縱不敢大意,沉聲道:“繼續警戒,衛兵,隨我前出!”
他一夾馬腹。打馬而前,五十多名彪形親衛,緊隨其後,轉眼就奔出百餘步。到了隊伍的前方,只見十餘騎正從五里外的洛水岸邊,飛奔而來,爲首的一騎,乃是一匹神駿異常的黑色駿馬,大步流星。如流星閃電一般,與身邊的騎兵越來越大,而馬上的騎士,全身金甲,黃金面當,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威風凜凜,可不正是楊玄感?
楊玄縱又驚又喜,大叫一聲:“大哥!”拍馬而出,奔出裡餘,兩人在山林交界的地方相遇,楊玄感哈哈一笑,一拳打在楊玄縱胸口的吞雲獸上,笑道:“二弟,你真的沒讓爲兄失望,這麼快就出了氓山,太好了。”
楊玄縱笑道:“小弟哪有大哥的厲害啊,你入黃河,又要渡河,結果居然現在連洛水都過了,這進軍速度,小弟自愧不如啊。對了,聽偵騎說,昨天夜裡大哥剛剛大敗達奚善意,全殲其五千精兵,這會兒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楊玄感勾了勾嘴角,正色道:“現在我的大軍正在收編俘虜,整編隊伍,這一路之上加上降兵,現在已經有近三萬之衆了,不好好重整一下,會混亂的,善意也已經與我軍會合,現在都在洛水北岸的漢王寺一帶休整呢,就等你了。”
楊玄縱嘆了口氣:“小弟讓大哥失望了,一路之上,懷州沒打下,虎牢繞着走,在這崇山峻嶺裡打轉,連這白司馬阪也沒完全走出,比起大哥和五弟一路之上的勢如破竹,小弟的這個先鋒部隊,盡是全軍精銳,卻是寸功未立,實在是汗顏哪。”
楊玄感笑着擺了擺手:“二弟未慮,馬上就有大仗可打了,大哥也正是爲了此事前來的。那河南贊治,右屯衛將軍裴弘策,非但沒有因爲達奚善意的失敗而退回東都,反而秘密地倍道兼行,讓一部人馬大張旗鼓從大道撤軍,而主力七千餘人則從小道直撲這裡,看樣子,是準備吃掉你這支奇兵呢。”
楊玄縱倒吸一口冷氣:“這倒是有點意思,裴弘策在關隴世家子之中,也算是比較能打的一個,當年跟隨高穎也頗立了不少戰功,看來還是有兩把刷子的,若非大哥提醒,小弟現在可能就危險了。”
楊玄感搖了搖頭,看一眼遠處的那支靜若處子,悄無聲息的軍隊,說道:“危險倒不至於,你的部隊偵察作得很好,裴弘策無法伏擊你,只能正面和你戰鬥,我相信,以我楊家家兵的戰鬥力,即使對方是七千精兵,也可以戰而勝之,只是,這損失嘛,恐怕就會大一些了。”
楊玄縱點了點頭:“正是,大哥不讓我攻懷州,就是不想折損這支精銳,好鋼要用在刀口之上,我們楊家的本部騎兵,是要在決戰中作爲王牌使用的,哪能在裴弘策的這些蝦兵蟹將上損失幾百。大哥,既然如此,我們就迅速地改變方向,渡過洛水,與大軍會合好了。”
楊玄感笑着擺了擺手:“不,二弟,如果是要你撤回北岸,我只需要派個傳令兵來就行了,又何必親自前往?”
楊玄縱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慮:“那,大哥的意思是?”
楊玄感的眼中殺氣一現:“告訴你吧,我就是來收拾裴弘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