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的箭枝破空之聲,不絕於耳,而王世充所站的城樓之中,也已經射進不少箭枝了,王世充身前的盾牌,被打得“噼哩啪啦”地直響,就在這一小會兒的功夫,面前的木盾之上已經插了十幾支箭枝。王世充卻是微微一笑,甚至還讚歎道:“這些箭的力道十足,一聽就是經過了長期訓練的精兵銳卒所發,看起來,楊玄感是把前天俘虜的官軍弓箭手調上來了。”
紅拂已經長劍出鞘,撥打着不停地從頭頂飛過的箭枝,她看着王世充,冷笑道:“王世充,我真的要佩服你了,現在的你,還能如此淡定,甚至還開玩笑,下面的敵軍在爬城牆,而城頭已經給射成了這樣,你還有什麼辦法反擊嗎?”
王世充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將袍,上面落了不少屋頂的灰泥,再擡起頭時,他的眼中已經是綠芒一閃,淡淡地說道:“好了,對方的弓箭手後面,步兵有沒有出動?”
魏徵的心中一動,從盾牌的縫隙向外看了一眼,說道:“主公,三千弓箭手之後,五千甲士已經開始向前運動了,看起來,是真正準備用來攻城的精銳。”
王世充點了點頭,長舒一口氣:“我等的就是這一刻,他們現在進到哪裡了?”
魏徵回道:“離城牆大約兩裡,六百步距離。”
王世充的眼中殺機一現:“等他們的前鋒越過昨天發射的那杆弩槍之後,五十步八弓弩箭齊射,八發連射。而大炮飛石的目標正前。敵弓箭手羣。給我全部打出去!”
楊玄感緩緩地策馬而前,緊跟在五千甲士之後,大約五十步的距離,今天這一仗,讓他感覺很不舒服,以往的每戰,他都是身先士卒,衝在最前面。而現在的自己,卻因爲這個主帥之位,必須要拖在後面,眼看着前方的部下們在拼死奮戰,他卻不能殺個痛快,這讓他渾身上下如同千針萬刺,心癢難耐。
就在剛纔,隨着弓箭手的對射佔了上風,城頭的箭雨開始大大地減弱,而落下城頭的屍體已經有好幾百具。至少同樣數量的屍體則是搭在城頭,連向≯,下扔石頭。木頭的軍士,也不敢象剛纔那樣再把身子給探出來。儘管搭上城垛的雲梯仍然不停地被守軍遠遠地用叉子和靶子推倒,可是城頭的抵擋力量,正在不停地減弱,這是誰都能看出的事實。
所以楊玄感決定繼續投入第二梯隊的主力,以降卒爲主,盔明甲亮,列隊而前,再加一把勁,一定可以衝上城頭。只要第一個士兵的軍靴踩上東都城頭,這場戰鬥的勝負,就可以決定了!
李密的聲音突然從後方傳來,混在一堆震耳欲聾的鼓聲中,仍然清晰可聞:“大帥,大哥,快,快停下來,不可,不可再向前進!”
楊玄感微微一愣,停下了腳步,轉頭之間,只見他的面前不到五丈的距離,正好插着一根長槊,落在地上,在兩隊鐵甲軍士的隊列之前,格外地顯眼,他剛纔就注意到了這柄長槊,不知這孤零零的一杆東西,在此地是何意。
不過楊玄感的目光很快地離開了這杆長槊,回頭看向了身後,只見李密上氣不接下氣地騎着那匹黃驃馬,大叫道:“大哥,且慢,且慢,別再向前了!”
楊玄感勾了勾嘴角,轉過了頭,沉聲道:“密弟,你這又是做什麼?本帥已經下達了進軍的命令,正要親自督陣呢。”
李密這會兒終於跑到了楊玄感的身邊,他滿頭大汗,頭盔也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頭巾早已經消失不見,一頭的亂髮,半點儒雅的氣度也沒有,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大帥,快,快退兵,守軍,守軍有大殺器!”
楊玄感睜大了眼睛,正要問道:“什麼大殺器?”
可就在這時,城頭卻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梆子聲,轉而是幾十只渾厚的號角之聲響起,而在這些號角之聲響起的同時,城頭的不少垛口處,卻忽然被扯下了一些帆布,帆布之下,幾十部有八個弩臂,每根弩臂都架着一根重型弩槍的大型弩機,顯出了真面目,而那幾百根可怕的,閃着寒光的箭槍,正對着向前挺進的甲士方陣,如同死神睜開了眼睛,而站在這些弩機邊上的,則是舉着大錘,膘肥體裝的大力士。
隨着一聲整齊的號角聲,弩機後的大力士們紛紛掄起巨錘,重重地砸在這些弩機的弩扣之上,標槍破空的聲音不絕於耳,比起剛纔那些長杆狼牙箭出弦的聲音,大出何止十倍,幾十根弩槍,劃出道道優美而綿長的弧線,紛紛地鑽進了正在整齊地向前挺進,快要與弓箭手方陣相接的甲士方陣之中。
一道道的血泉,如瀑布般地騰起,被這些可怕弩槍擊中的人,甚至來不及發出任何慘叫之聲,就被弩槍巨大的衝力撕得軀體分裂,生命在這一刻,是如此地脆弱。
弩槍巨大的慣性,穿透裹着鐵甲的人體之後,仍然去勢未衰,還會向後穿透第二個,第三個,往往要穿透四五個人後,才把這四五具屍體釘成一串,插到地上,而那四五個死去的軍士,臉上還都掛着驚愕的神色,至死也不相信自己是被以這樣的方式所終結!
五十多支弩槍砸進了五千甲士的方陣之中,瞬間就帶來了二三百人的死亡,而剩下的軍士們全都本能地停住了腳步,眼前的場面太過於血腥兇殘,他們甚至不知道身邊的同伴們是怎麼死的。
又是一陣巨大的呼嘯之聲響起,這間隔的速度,甚至比弓箭手換箭擊發的速度還要短,又是二百多人成串地倒下,殘肢碎體,遍地都是,而人體被打穿的口子裡,粉碎的內臟從傷處流出,已經看不出是心肝還是脾臟,即使是最殘忍,最無情的老兵,看到這種修羅屠場,也會嚇得魂不守舍,不忍卒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