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弩箭帶着滾滾的熱浪破空而來,韓世衝正好一側臉,那支弩箭就貼着他的臉頰飛過,在他的面當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箭痕。
韓世衝先是一楞,轉而哈哈大笑:“看到沒有,我們有山神護佑,隋軍的弩箭也傷不了我,哈哈哈哈!”
他的笑聲嘎然而止,黑煙中的破空之聲不絕於耳,很快,周圍的人看到韓世衝的身上多了幾十枝箭矢,尾翼的羽毛上着了火,就象燃燒着的小型火把,有一支箭正好從韓世衝的嘴裡射入,三棱箭頭直接從後腦穿出,紅白色的液體順着那矢尖在向下流淌着。
原來那第一箭正是劉子才所發,因爲發射時用力過猛,把扳機都拉壞了,影響了精度,所以只是貼面而過,可是劉子才同時下令周圍的弩手全對着韓世衝射擊,於是一下子就把他射成了一隻着了火的大刺蝟。
那些叛軍們本來已經膽寒,一看到主將也掛了,再也顧不得什麼神的旨意,不用人下令,紛紛向後逃命,城頭守軍的箭矢無情地傾瀉着,又有一兩百名叛軍背後中了幾支弩箭,仆倒在地,一下子氣絕身亡。
遠處的韓世諤看得真真切切,幾乎一口血要噴出來,悲呼一聲:“兄弟!”提起刀就要帶着人繼續向上衝。
李密面沉如水,一把拉住韓世諤,喝道:“韓將軍,冷靜,冷靜啊!”
韓世諤吼道:“冷靜個屁啊!沒看到我弟弟都死了嗎?這沈光連他侄子的命也不要了,此仇不報,我誓不爲人!”
李密一指火光和煙霧中的城門:“韓將軍,我們的犧牲不是沒有價值的,你看那城門,已經着火了,等這城門一燒完,我們就殺進去!到時候全城雞犬不留,爲你弟弟和死去的將士們報仇!”
韓世諤定睛一看,弘農城的城門已經燃燒了起來。火光沖天,看這樣子不用多久就會燒燬,他一邊流着淚,一邊狂笑起來:“好,好,好,弘農城。沈光,我看你還能頂多久!傳我的令。換五千人準備衝擊,城門一燒燬,就全都給我衝進城去!誰殺了沈光,誰就接替世衝的副帥位置!”
城頭的守軍們全都在歡呼,這一仗下來,付出了兩百多人的傷亡,殺死燒死的賊人足有三千多,乃是這弘農城守城戰以來從未有過的大勝,城頭的人們都在互相地擁抱着。跳躍着,慶祝着來之不易的勝利,感謝上天自己能活下來。
劉子才找到了一臉陰沉地看着城下的沈光,那具攻城槌已經成了一個巨大的火堆,火光中依稀可以看到沈輔的屍體在最頂層已經成了一具縮小的人形狀黑炭,劉子才嘆了口氣,說道:“沈護衛。請節哀,今天要不是您當機立斷,再遲片刻,賊人上了城就難辦了。全城父老都會感激你的大恩大德!”
沈光好象一下子憔悴了十歲,長髮在城頭的獵獵東風中飄揚着,他半天才回過神來。緩緩地說道:“阿輔爲國捐軀,也是死得其所,城下那幾百名婦孺百姓,也是一樣,這筆債,只能用這些叛軍的血來還。”
沈光咬牙切齒地說完這一切後,突然想到了什麼。連忙一把抓住了劉子才的手:“不好,城門沒有辦法塗抹淤泥,子才,快看看現在城門那裡怎麼樣了!”
劉子才如夢初醒,馬上探出了半個身子到城外,等他那個被煙火薰得漆黑的腦袋再伸回來時,只有眼睛裡還有一點白色了,劇烈地咳嗽了幾聲後,劉子才急道:“沈護衛,城門已經騰起大火,現在怎麼辦!”
沈光咬了咬牙,吼道:“傳令,東城和南城所有的丁壯全都來這裡,金湯和熱油也全堆在城門這裡,賊人要是搬沙袋,就向下倒油,扔火把,燙死他們!”
城頭上的守軍忙忙碌碌地把一鍋鍋的沸水和滾油搬上城頭,還有今天守城的秘密大殺器--二十鍋滾熱的金湯。
金湯這名字很好聽,但實際上就是人的糞便,混合了沸水和滾油,敵軍攻城時兜頭澆下,除了造成燙傷外還會對傷處進行感染和潰爛,算是最古老的生化武器了,也是今天守城時沈光特意備下,用於防守城門時的秘密武器,爲此,沈光收集了全城老少這兩天的糞便,煮了二十鍋金湯,就準備在最關鍵的時候用上。
離城兩裡處的韓世諤此時正象一頭猛獸一樣,不安地來回走動着,兩眼死死地盯着燃燒着的城門,快要滴出血來,從滾滾的黑煙裡,他彷彿看到了城內的街道和民居,只等他一聲令下,這四萬多叛軍衝進城,就可以把整座城市淹沒在血泊之中。
李密卻是一直站在原地,眉毛擰成了一個川字,他突然雙眼一亮,指着遠處正轟然倒塌的城門,聲音中充滿了驚喜:“韓將軍,城門倒了!”
城頭的沈光冷冷地看着已經燒成黑色炭狀的大門轟然倒塌,他轉頭對着劉子才說道:“準備作戰,所有的弩都集中到這裡,敵軍到五十步內就密集射擊,衝擊城門的敵軍直接澆金湯伺候!”
韓世諤的長刀已經舉起,五千多名叛軍這回吼叫着衝向餘燼未滅的城牆,那座巨大的攻城錘已經被燒得七七八八,有氣無力地癱在城門口,火場內到處都是焦屍,但他們的眼裡卻只有那扇倒掉的城門,城門後堆着密密麻麻的沙包,只要把這些袋子搬開,就一定可以衝進去大殺特殺!
三四個穿了皮甲的隊正站在百步之外,指揮着手下們一涌而上,爬城牆的依然爬牆,而城門口則圍了三四百人,冒着城頭不斷攢射的弩矢,不停地把那些堵在門口的沙包搬出來,有些人剛頂着沙包轉身,背後就馬上中了弩箭仆地,身邊的人飛快地彎下腰扛過沙包,繼續向着城牆根處去堆。
沈光大吼道:“澆金湯,快!”
兩三鍋臭氣薰天的金湯連鍋帶湯地扔了下去,密集的叛軍羣中發出一陣嘶心裂肺的慘叫,這種密集的陣型頂着木盾,可以防弓箭,卻是擋不住這種熱湯,一百多人一下子滿身都是水泡和糞便,疼得滿地打滾,連沙包也顧不得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