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拂的臉上閃過一絲滿意的笑容,她的眼中的神光漸漸地消散,她輕輕地在楊玄感的耳邊說道:“公子,紅拂去了,可是你,你一定要活下來,紅拂,紅拂會在天上注視着公子,守護着公。。。。”
她一口氣說到這裡,突然就停住了,那隻環着楊玄感脖頸的玉臂,突然輕輕地垂了下來,就此氣絕,而她的臉上,卻還掛着幸福的微笑。
楊玄感欲哭無淚,就這樣抱着紅拂,一直跪坐在地上,伊人的身體,慢慢地變得冰冷,僵硬,他卻渾然不覺,在他的眼前,與紅拂這一世的相處,相知,相愛的往事,如同一幕幕的畫面,在他的眼前閃過,千言萬語,最後化爲一聲悲嘆。
不知過了多久,李密的聲音輕輕地在楊玄感的耳邊響起:“大哥,人死不能復生,紅拂姑娘是爲了大哥而犧牲的,大哥,還有這麼多的兄弟在看着你,這個時候,你不能兒女情長!”
楊玄感的眼淚,已經在他那刀削斧刻一般,棱角分明的臉上凝固了,他緩緩地站起了身,抱着紅拂的屍體,聲音冰冷地不帶任何人類的感情:“現在什麼時候了?”
李密勾了勾嘴角:“已近五更,大哥,全軍現在正在埋鍋吃飯,準備明天的決戰了,您看。”
楊玄感幾乎是機械而木然地在說:“密弟,幫我架起一個柴堆,我要送紅拂最後一程。”
桐油的味道混合着木柴的那股子特有的氣息,刺激着柴堆邊的每一個人,紅拂的屍體被放在柴堆之上,裹起了一層白紗,那婀娜的身形,仍然在這白紗下若隱若現,楊玄感的眼中已經沒有了淚水,舉着一根火把,站在柴堆的邊上,火光映着他那張因爲極度的憤怒而扭曲的臉。
李密的嘴角勾了勾。說道:“大哥,天快亮了,咱們還是。。。。”
楊玄感二話沒說,上前兩步。一把把火把丟到了柴堆之上,頓時,沖天的火焰燃起,瞬間就吞沒了紅拂的身體,楊玄感也不再多看一眼。轉身就走,大紅的披風給他這一轉身帶得飛起,那利落的姿勢,就跟他中箭受傷前一模一樣,完全看不出半點受傷的痕跡。
李密微微一愣,奇道:“大哥,你的傷?!”
楊玄感咬了咬牙,說道:“我的傷已經沒有關係了,現在我的心願已了,再無所求。密弟,傳令,明天全軍分散突圍,而你,韓世諤,李子雄,王仲伯四位,緊跟着我,我楊玄感一定會爲你們打開一條衝出去的血路,目標。正北,王世充!”
幾乎與此同時,王世充站在營地外的高崗之上,遠遠地看着叛軍大營中騰起的大量煙柱。他輕輕地搖了搖頭:“明天,終歸是要決戰了啊。”
魏徵站在王世充的身邊,一身皮甲,親兵打扮,神色凝重:“主公,你可要想清楚了。你真的想要放楊玄感一回嗎?這個風險可是太大了啊。”
王世充勾了勾嘴角:“這個風險,不會完全在我們這裡,我讓宇文成都打頭陣,他不是想搶功嗎?就讓他去跟楊玄感拼吧,要是他都擋不住楊玄感,我們這裡詐敗潰散,給楊玄感讓開一條路,也沒人能說什麼,宇文述的孫子自己都辦不到的事情,怎麼能讓我一定就做成?”
魏徵咬了咬牙,沉聲道:“可是就這樣把楊玄感和李密放出去了,對主公又有什麼好處?就算您事後沒什麼風險,但是這兩個人起兵失敗,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價值,而且他們知道了太多主公的秘密,讓他們死於亂軍之中,纔是最好的結果吧。”
王世充搖了搖頭:“不,楊玄感這次雖然失敗了,但從他起兵的過程來看,他還是很得人心的,如果他能活下來,以後還會成爲大隋的惡夢,最重要的是,楊玄感逃出去以後的去向,這點很關鍵。”
魏徵嘆了口氣:“主公,我看你也和楊玄感一樣,失去理智了,就因爲紅拂來求你,你就想要放他一馬?楊玄感因爲衝動和他的道德原則落得今天的下場,這個教訓還不夠深嗎?就算他衝出去了,你覺得他還能跑回關中,再一呼百應?”
王世充沒有接話,他的眼中碧芒閃閃,顯然也是給魏徵拿住話柄了。
魏徵搖了搖頭,正色道:“主公,你是在給自己找理由,現在的楊玄感,就算進了關中,也不會有人幫他了,相反,李淵這樣的人,肯定會想盡辦法殺了楊玄感,因爲楊玄感是他在關隴世家中最大的競爭對手,李淵也存了和主公同樣的心思,又怎麼可能讓楊玄感來壞自己的事?”
王世充長嘆一聲:“我之所以沒有直接答應紅拂,就是這個原因,楊玄感若是逃得出去,肯定是會想盡辦法回關中重新樹旗,但是李淵,怕是不會給他這個機會了,昨天才接到的消息,說是李淵已經完成了斷後的任務,回到了涿郡,然後主動上表,說楊玄感揚言元弘嗣與他內通,不管真假,他都要親自去隴右去解除元弘嗣的兵權,聽說這會兒已經過了太行山,正在向關中過去了。”
魏徵冷笑道:“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了嗎?主公,李淵現在想的就是趁此機會徹底滅掉楊玄感,掌控關隴,他去抓元弘嗣不過是個藉口,在這個時候想辦法來關中,弄死楊玄感和李密,順便查到他們和主公您的聯繫,好攻擊主公,這纔是他的目的啊。主公,您一世英明,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犯渾呢?!”
王世充勾了勾嘴角:“楊玄感如果這次聰明的話,就應該聽李密的,這種時候,萬萬不可投親訪友,而是要找到一個沒人認識自己的地方潛伏下來,過幾年後,再圖後事,玄成,我留着楊玄感,一來是跟他合作多年,不忍他就這麼死了,這第二嘛,也是希望他能活下來,以後能幫我分化關隴世家,牽制李淵的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