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之後,正午,隋軍大營,營寨之中,到處是蕭瑟的肅殺之氣,儘管已經取得了斬首八萬三千五百六十七級的輝煌勝利,但在王世充沒有下令允許慶祝之前,淮南軍的將士們仍然一個個面色嚴峻,站在自己的崗位之上。
北風呼嘯,吹拂着他們的鎧甲與鬚眉,讓這一身染滿了鮮血的戎裝,在冬日的照耀下,透出一股異樣的血色浪費,而近三萬人的大營之中,幾乎鴉雀無聲,只有中軍帥帳那裡,行軍長史們一邊唱功,一邊紀錄的聲音,在整個中軍營地裡迴盪着。
“左軍第二營第四旅第七隊副隊正劉長子,斬殺敵將李二虎,一併斬殺七名敵軍士卒,特錄其功。”
“右軍第四營第三旅第四隊軍士李二狗,斬殺敵將林其樂,一併斬殺敵軍三名士卒,俘虜八名,特錄其功。”
“前軍虎賁郎將單雄信,斬殺敵將彭大牛,一併斬殺敵軍七十三名,特錄其功。”
“騎軍大將費青奴,斬殺敵軍二百七十六名,特錄其功。”
費青奴哈哈一笑,看了一眼單雄信:“老單,這回我運氣不好,殺的盡是些小毛小蝦,沒殺到大個的,倒讓你佔了先。”
單雄信微微一笑:“你殺人太多,當心半夜鬼敲門啊。”
費青奴笑着擺了擺手:“老子從軍以來,殺的人沒一萬也有五千了,要是怕鬼,也不用活啦,不過今天這戰殺得真爽,奶奶的,這些賊寇逃得可真慢,簡直是亂跑嘛,四萬多人,幾乎沒走脫一個,只可惜大帥不讓我等去北面追殺,要不然,只怕還能再殺他兩三萬呢。”
王世充微微一笑,說道:“費將軍,若不是南邊一馬平川,二十里內沒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你也不會殺得這麼開心的,若不是單將軍先行攻克了敵軍的北岸大營,然後以狼煙命令敵軍南岸的部隊來強攻我大營,你也不會有這個追殺逃敵的機會。”
費青奴一拍腦袋:“啊呀,我倒是忘了這事,老單,這回還多虧了你呢,要不是你放了狼煙,兔崽子們這回不來送死,我只怕一個腦袋都砍不到啦。”
帳中衆將一陣哈哈大笑,而隨着帳中的記功完畢,外面的士兵們也開始歡呼慶祝起來,“威武”之聲不絕於耳,從四面八方的五個營寨裡,一浪接一浪地傳來,聲音之雄壯,簡直要把這帳蓬頂部給掀掉。
王世充的神色卻仍然平靜,等衆將笑完之後,他環視帳內,最後眼光落到了作爲行軍長史的魏徵身上,緩緩地說道:“魏長史,我軍損失情況如何?”
魏徵點了點頭,說道:“我軍一共戰死七百四十七人,傷一千六百四十五人,俘斬敵軍超過十萬,繳獲戰馬七千三百餘匹,大帥,這一仗無論如何,都是一場大勝了。”
王世充點了點頭:“確實是場大勝,但是我們淮南兵自從徵兵以來,南渡長江,北戰淮河,雖然殺敵超過二十萬,但是自身也折損不少,費將軍,你的騎兵現在還有多少人?”
費青奴的臉色變得有些凝重起來,今天他的騎兵雖然追殺的痛快,但也和賊軍的幾千騎兵正面對衝了幾個回合,折了二百多人,這些兵都是他多年的老部下,而且自從跟了王世充以來,一直也沒有得到補充,死一個人都會覺得很肉疼,他勾了勾嘴角,說道:“損失了二三百人,死的有二百多,大帥,打了這麼久的仗了,應該補充點兵力了吧,要不然越打越少,再打幾仗,咱可就沒兵了啊。”
其他的衆將也紛紛點頭附和,大勝之後,這些人也意識到一年來兵力幾乎沒有得到補充過,這仗之後,還會有不斷的戰鬥,補充兵員,看來是要緊之事了。
王世充平靜地看着帳內衆將,緩緩地說道:“其實這次從江都出來之前,本帥就幾次向聖上,向宇文元帥請旨,請求增加我軍的編制,但一來我軍在江南幾乎沒有受到損失,二來江都一帶當時沒有大股賊寇,所以聖上一直沒有答應,一直到這次我軍出征之前,聖上才下了旨,允許我們右武衛軍隊擴充一萬人,總數可以達到四萬,而軍餉器械,則由江都府庫供應。”
此言一出,帳內衆將個個喜形於色,可是劉黑闥卻是眨着眼睛,一言不發,好像是思考些什麼事情。
王世充看着劉黑闥,笑道:“黑子,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劉黑闥擡起了頭,正色道:“我軍步兵皆是淮南精銳,而騎兵則是費將軍帶來的那三千部曲,還有大帥本人的一兩千部曲騎兵,如果要補充的話,從哪支部隊裡,能找到這樣的精兵,來加入我們呢?”
“兵其實貴精,不貴多,就象孟讓,看起來有十幾萬,其實都是烏合之衆,而且各部頭領貌合神離,互相保存實力,若是讓新兵加入,則又要花時間訓練,若是直接補充其他部隊的老兵,到時候是整建制地保留還是打散了分入各部,那新來的將官如何安置,都是問題啊。”
劉黑闥的話說得帳中衆將連連點頭,費青奴笑道:“嗨,黑子,哪有這麼多好擔心的,要我說啊,要麼是再招一批淮南流民,跟在精兵裡邊打邊練,老兵帶個幾個月,打上幾仗,也就成老兵了。要麼就直接讓陳棱的江都守軍過來,陳將軍也跟王大帥關係不錯,象我這樣整部隊地配屬,也沒有問題的。”
王世充笑着搖了搖頭:“費將軍啊,陳棱的那八千精兵,可是留守江都的,你把這支部隊給要過來,那江都城誰守呢?總不可能交給那些普通的州郡兵吧。”
費青奴說話基本上不經過大腦的,給王世充一說,臉色微紅,訕笑道:“是我考慮不周,那就招新兵好了。”
王世充擺了擺手:“其實,我們還有別的選擇,今天不是抓了三萬多俘虜嘛,所缺的兵員,就從這些人裡來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