崗上的李家部曲們一個個熱浪撲面,鬚眉都象要燃燒起來,所有人都的眼睛都盯着李淵的手,只見他面色沉靜,慢慢地舉起了自己的右手,就在那些火馬離着本方的車陣還有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十五步的時候,他的手猛地向下一揮,伴隨着他的一聲怒吼:“立柵!”
李家部曲們齊齊地發出一聲吼叫:“額滴神啊!”隨着這聲號子,他們猛地一拉手上的繩索,只見從小崗到內圈車陣前,這五十多步的空間裡,土層一陣劇烈地抖動,塵土漫天,幾百道粗大的繩索從土層中直接繃起,而在車陣前十五步處,一大片浮草與覆土瞬間彈起,幾十道連在一起的,塗滿了黑泥的木柵頓時豎立了起來,柵與柵之間以鐵索拴連,正是最標準的戰場簡易拒馬,只是與拒馬不同的是,這些木柵的正面,遍佈鐵刺,長達一尺,尖尖的刺尖閃着冷冷的寒光,直指那些撲面而來的火馬。
十餘匹衝在最前面的火馬撞到了這堵木柵,紛紛給那些鐵刺扎得肚破湯流,肝腦塗地,而後面的那些個火馬一匹匹地繼續往這道防馬鐵柵上撞,但幾百名部曲力士緊緊地拉着這些木柵,雙臂的肌肉高高地隆起,喊着號子,扎着馬步,一陣陣地衝擊波隨着這些厚厚的繩索傳來,可是他們仍然咬牙切齒地立在原地,就如同那些防馬柵也牢牢地立在原地一樣,儘管給前赴後繼的火馬撞得東搖西晃,但整體防馬柵仍然是屹立不倒,把一匹匹衝撞而來的火馬刺信倒,刺死!
李淵的神色冷峻,再次擡起了手,大吼道:“換皮!”
幾十名站在最前方的壯士,一下子伏下了身,後方的幾個同伴們,人手一張虎皮,給這幾十名壯士迅速地套上,也就一瞬間,在小崗的前方,就多出了幾十只張牙舞爪,兩眼放着綠光的吊晴白額虎!
這幾十張虎皮是李淵所隨身攜帶的,寒夜裡睡在虎皮之上,可以暖身活血,傷勢也容易癒合,可最關鍵的是,在戰場上給人或者戰馬披上虎皮,能極大地嚇唬對方的戰馬,這一招在春秋之時的城撲之戰時,晉楚大戰,晉軍的左軍就把戰車的戰馬披上了虎皮,嚇得對方的楚軍右軍不戰而潰。
那些負痛狂奔的歷山飛的火馬,在狂痛之餘,也沒有眼瞎,前方的這道堅不可逾的防馬柵就在眼前,而馬柵之後,隱約可以看到幾十頭兩眼綠光的吊睛白額猛虎,正在緩緩地向自己接近,這點燃了火馬們內心的恐懼,即使是身上尾巴上燃燒的熊熊烈火,也不及這心中之火的灼熱,幾百匹火馬,頓時轉過了身,發出陣陣長嘶,反過來向着來時的地方奔去!
而這前鋒的六七百匹火馬之後,第二批的千餘匹火馬也已經跟着衝過那道百餘步寬的缺口,第三批的一千多匹火馬也已經開始啓動,跟在三批火馬的身後,是上萬歷山飛軍的精兵,還是三千名雙手長刀的精銳刀手在前,兩千弓箭手繼之,然後是三千長矛手,甄翟兒親自帶着兩千騎兵押陣,這種仗他打了無數次,一旦前軍沖垮敵軍的防線,剩下的,就是他帶着這些騎兵,縱馬追殺逃敵了。
不過這一次,恐怕連追殺逃敵也省了,甄翟兒彷彿看到對面的小崗之上,一片火海,而李淵跟他的幾千部下,全部灰飛煙滅,甚至連自己出場的機會也是沒有,火光映紅了他那張臉,滿是紅暈,殺氣騰騰,也不知道是因爲興奮還是被那烈焰所照紅的。
可是,甄翟兒的臉色突然一變,因爲他發現前方有異動,那一片火海沒有向前延伸,而是滾滾的熱浪撲面而來,本應燒向小崗上的李淵的那片火海,竟然反過來,向着本方這裡延伸,而衝在最前面的那三千刀盾手們,居然有一半,已經反過來淹沒在了火海之中!
歷山飛軍所處的位置,正是一片長滿了草的荒地,這陣子火馬掉頭狂奔,第一羣的火馬衝向了第二羣,第二羣的又掉過頭來衝向了第三羣,於是乎,兩千多匹身上燒着火的火馬,反過來向着一萬多歷山飛軍衝去,本來那些刀盾手們離着這些火馬足有兩百步遠,按說是燒不到的,可是兩千多匹火馬奔騰,帶起烈烈火風,風助火勢,把這片草地上的枯草全部點燃,如同一道火牆,對着衝擊的歷山飛軍,就燃了過去。
在白天的戰場上威風八面,橫掃隋軍如卷席的這三千刀盾手們一下子就悲劇了,很多人來不及收住腳步,只覺得眼前一片火海,頓時就撲面而來,緊接着,一大羣燃燒的戰馬,正面撞到了自己,把這些長刀手們撞飛,撞倒,踩踏!他們是近戰格鬥的高手,但是面對這瘋跑的火馬,燃燒的火牆,卻是那麼地脆弱,只是一瞬間,就有半數的刀盾手們,被火馬和火海所淹沒,甚至連慘叫聲都無法發出,生命就灰飛煙滅了!
跟在刀盾手後面的弓箭手們,也不知道前方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見滾滾的熱浪襲來,幾乎要把刀盾手們給吞沒,他們盲目地搭弓上箭,甄翟兒氣急敗壞的聲音,隔了幾百步都聽得清清楚楚:“放箭,放箭,快,阻止他們!”
這些弓箭手們幾乎是本能地鬆開了弓弦,他們還以爲前軍的刀盾手們,這會兒正在與敵軍搏鬥,所以把弓箭的射程,都儘量提前,射到一百二十步左右,一個個使出了吃奶的勁,不停地發射着。
但最快的弓箭手也只是射出了五箭之後,卻發現前方的本方刀盾手們幾乎全部炸開,如潮水般地向後逃去。
不少人連手中的大刀和盾牌都扔了,滿面煙火色,寫滿了恐怖,而在他們的身後,一大羣火馬正在四處奔馳,踩踏!把一羣羣的士兵踩倒,踩死!一眼看去,地上盡是一堆堆着火的屍體,被千百隻馬蹄踏得如同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