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將正是宇文成都,他騎到李淵面前,把面當一拉,露出了一張滿臉橫肉的臉,冷冷地說道:“唐國公,別來無恙?”
李淵微微一笑:“宇文將軍,想不到這回是你親自前來救援啊,本帥謝過。”
宇文成都臉上閃過一絲不滿的神色,他本來攢足了勁,幾百裡奔襲,就是想來這裡搶功的,尤其是從李淵的手下搶功,這是人生一大快事,這一年多以來,宇文成都帶領驍果軍護衛楊廣,轉巡四處,卻沒有撈到任何戰功,對這樣一個嗜血,視榮譽如命的武將來說,這比殺了他還難受,所以一接到李淵的求救信號,他甚至都不想等楊廣下令,就要親自點兵出戰。
只是到了戰場之上,卻是與李靖會合,李靖勸他持重,前方應該有敵軍伏兵,這讓他耽誤了半個時辰的時間,以馬邑軍爲先鋒探路,等聽到前方殺聲震天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出動得晚了,這才催軍急攻。
可是當宇文成都趕到戰場的時候,勝負已定,雖然他斬了幾十個潰兵的腦袋,但是敵軍連帥旗都倒了,漫山遍野到處跑的是敵軍的敗兵,向着那望都關涌去。
眼見自己這回不能斬將奪旗,立下頭功,宇文成都這心裡實在是堵得慌,因爲按照軍中的規矩,只有戰敗敵軍的部隊,纔有資格全線追殺,若是不戰而入戰場的部隊,就算斬殺敵軍,也會給視爲搶功摘桃子,會給人輕視的。
李淵何等老成,一看宇文成都的這模樣,就知道他想的心事,他哈哈一笑,說道:“宇文將軍,你來得正好,我軍剛剛苦戰,現在需要修整,清點損失,看守俘虜,加上我的這支部隊已經苦戰一天,很疲勞,這追擊殘敵的事情,就請宇文將軍代勞吧。“
宇文成都的臉上閃過一絲驚喜之色,哈哈一笑:“這,這怎麼好意思呢,是唐國公苦戰破敵,這追擊敵軍之事,自然應該是你來纔對。“
李淵笑着擺了擺手:“若不是將軍率驍果鐵騎馳援數百里趕到戰場,敵軍又怎麼會肝膽俱裂,一潰千里呢?光靠我這裡的幾千人,是勝不了這幾萬敵軍的,將軍勿要再推辭,軍情緊急,戰場上情況瞬息萬變,要是讓這股子敵軍逃跑,或者是關內敵軍出來接應,可就前功盡棄啦!”
宇文成都點了點頭,說道:“好,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唐國公,你放心,所有的斬獲,我宇文成都分你一半!”他說着,哈哈一笑,一揮手,身後的千餘驍果鐵騎緊隨其後,飛奔而前,散開在整個戰場上,開始收割起那些逃敵的首級了。
柴紹不滿地勾了勾嘴角,而段綸更是憤憤不平地向地上啐了一口:“奶奶的,早就聽說宇文成都這小子飛揚跋扈,不地道,什麼搶戰功,搶人頭的事都做,可沒想到吃相這麼難看,哪還有一點關隴子弟的樣子,父帥,爲什麼要把這些戰功都讓給他?明明都是我們的,就算宇文成都再不要臉,您不點頭,他也不好明搶。”
李淵微微一笑:“人家馳援幾百裡,就是爲了立功受賞的,讓他幾萬首級又如何,這仗是我們打贏的,以後說到聖上那裡,首功也是我們,宇文成都總是做這種事情,以後只會結怨整個關隴家族,我又何必出頭觸他黴頭呢?今天大家表現都很好,辛苦了,你們也打掃一下戰場,歇息一下,過會兒,去西邊的林前整隊就是。”說到這裡,他勾了勾嘴角,對李世民說道,“二郎,你留下。”
李家部曲漸漸地遠去,小崗之上,只剩下李淵和李世民父子二人,天色已經全黑,戰場變得一片黑暗,到處都是打着火把的驍果騎兵,還在來回衝殺,影影綽綽的奔跑的人影已經越來越少,戰場上的敵屍不計其數,而求饒聲後緊跟着的慘叫聲更是此起彼伏,這是驍果軍的戰鬥習慣,不留俘虜,只要人頭,等到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只怕這戰場之上,已經不會有還保留首級的屍體了。
李淵看着這片到處都散佈着死亡的戰場,嘆了口氣:“最後還是要驍果軍來解決問題,不過這再一次地證明了,驍果鐵騎,天下無敵,二郎,以後我們想要起事,還是得想辦法避開與驍果軍正面衝突纔是。”
李世民微微一笑:“阿大,孩兒並不認爲驍果軍是我們得天下的頭號勁敵,戰場上他們確實很難戰勝,但要戰勝一支軍隊,未必需要在戰場上啊。”
李淵的心中一動,急道:“此話何意?二郎,你說清楚一些。”
李世民笑道:“驍果軍雖然號稱是募集的天下壯士,但軍中將士,十之有九還是關中子弟,關中人的特性,咱們最清楚,從老秦人開始,就是安土重遷,要他們一兩年在外作戰,搏取軍功,沒有問題,但若是想讓他們長年在外,不得還鄉,不能見老婆孩子,父母親人,那他們是會造反的,所以從秦到漢,從晉到隋,都要定都長安,因爲只有都城在關中,才能收關中人士之心!”
李淵點了點頭:“確實如此,商鞅就說過秦人是王者之民,除了驍勇善戰,悍不畏死外,就是看中他們的這個鄉土情節,二郎,你是不是想說,只要想辦法讓驍果軍不得還鄉,那他們就會不戰自潰?”
李世民微微一笑,點了點頭:“不錯,楊廣遷都洛陽,是步死棋,雖然他擺脫了關隴軍功貴族的威脅,這些軍功世家也會跟他遷到關東,但是這幾萬將士卻不可能全部搬家,現在天下已亂,不可能象以前那樣只要番上個兩三年就能回家,只要楊廣不回關中,長久下來,驍果軍必生動亂,不戰而潰算是好的,兵變弒君,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李淵滿意地點了點頭:“二郎用心了,那你說,有什麼辦法才能讓驍果軍長期回不了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