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讓的臉色一變,沉聲道:“那應該怎麼辦?總不能認慫後退吧。”
李密看了一眼進帳的各路頭領,說道:“現在的情勢很危急,王世充一定會全面進攻,其鋒銳不可擋,我們還是暫時退出一線的營寨,然後在第二道營寨裡集結力量,敵軍過河,集結和掃蕩我們的沿河大寨,都需要時間,這就給了我們反突擊的機會。”
翟讓哈哈一笑:“魏公太小心了,這洛水本就是我們最可倚仗的天險,就因爲隋軍突擊,我們就要後退?他們有大軍,可我們的實力也不差,第二道營寨那裡,不也佈置了百餘部投石機了嗎?他們真的敢過河,我們就用投石車狠狠地轟他們,若他們衝過岸,我們就在營寨裡射箭反擊,他們不死個幾萬人,休想過河!”
李密咬了咬牙:“王世充狡詐多端,他不會這麼輕易地按我們的計劃行事的,翟司徒,還是小心爲上!”
翟讓笑道:“魏公,你一時大意,中了王老邪的詭計,現在受了傷,無法指揮,今天你就好好地休息,由我翟讓來指揮此戰吧。各路新附的義軍首領,鬥志都很高昂,現在也多是在一線的營寨,都想着立功殺敵呢,你現在要他們退,非但會寒了大家的心,只怕也會造成混亂啊。”
李密的額頭汗水涔涔,在場的孟讓,張青特,黑社,郝孝德等頭目都附和翟讓來,一時間,帳中人聲鼎沸,全是吵着要戰鬥的人。
李密暗歎了一口氣,說道:“既然翟司徒戰意已決,那這戰就麻煩你指揮了,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一下,翟司徒一定要在二線營寨保持足夠強大的預備隊和反擊力量,要不然萬一第一線頂不住,那就是一潰到底的節奏了。”
翟讓笑着戴上了頭盔,轉身向外走去:“魏公但請高臥,聽我破敵的喜報即可,哈哈哈哈哈!”
帳中一下子就少了一大半人,多數頭目跟着翟讓走了出去,裴仁基看着這些人離開的背影,搖了搖頭,嘆道:“驕兵必敗,這些人不知道王老邪的本事,我看今天要吃大虧,魏公,我的部隊聽你調遣,你下令吧。”
李密咬了咬牙,說道:“翟司徒基本上是必敗了,但我們不能一戰輸光所有,裴將軍,麻煩你的兩萬鐵甲軍,牢牢守住回洛倉城的北邊通道,必要的時候,收容散兵列陣,同時確保我們向北退回瓦崗的通道。”
裴仁基點了點頭,轉身就走。
李密轉頭對着肅然而立,一言不發的秦瓊說道:“叔寶,內馬軍八千人,是我們精銳中的精銳,也是東山再起的老本所在,這仗不可有失,你現在就帶內馬軍列於城東,萬一形勢不利,要護衛我軍的重要人物撤離。”
秦瓊和程咬金對視一眼,搖了搖頭:“爲何不用於戰場之上呢?”
李密嘆了口氣,說道:“今天這陣勢,非大勝即大敗,若是大敗,則兵敗如山倒,你們要面對的不再是敵軍,而是我們潰敗的友軍,這時候是無法發揮作用的,反而會給本方敗軍衝散,所以只要留得力量在,將來還有再起的可能。”
秦瓊點了點頭,和程咬金一起行禮而退。
李密看着在一邊的王伯當說道:“三郎,扶我去城頭,不管怎麼說,這一戰的要親自看完全過程。但願這次上天保佑,別讓我們輸得太慘。”
翟讓走出了城門外,長舒了一口氣,他的心情很好,幾個月以來,他從以前的大當家變成了二把手,雖然是自己主動相讓,但感覺總是那麼不舒服,習慣了發號施令當大哥的人,一下子給人呼來喝去的,這心理的落差實在是太大了。
單雄信微微一笑,對翟讓拱手道:“恭喜司徒又能掌兵作戰了,這次能聽您的指揮,是雄信的榮幸。”
翟讓哈哈一笑,拍了拍單雄信的肩膀:“那這回雄信可要好好盡力啊,我也同意魏公的看法,前線的營寨不是那麼好守的,不過各位頭領都想立功,想必也會拼死而戰,大量殺敵,等敵軍的銳氣一挫,我軍再以精兵反擊,定可大獲全勝。”
說到這裡,他環視左右,說道:“傳我將令,左司馬楊德方,右司馬鄭德韜,各領本部一萬精兵,分列左右後營,聽我將令反擊,中軍翟弘,王儒信,率精兵三萬,在中央大營準備反擊,單雄信率本部五千鐵騎接應,一旦王老邪的師老兵疲,我們就殺進前營,全線反擊,哼,今天,就是我翟讓青史留名的時候,到了夜裡,咱們就在對面的隋營,一醉方休!”
單雄信一邊跟着周圍的衆頭目拱手稱諾,一邊心中冷笑道:“就憑你還想贏我家主公?一輩子吧,晚上這時候你這腦袋還在不在脖子上都要看運氣呢!”
孟讓站在中軍前營的柵欄後,看着對面正在列陣的隋軍方陣,精甲曜日,戰旗飄舞,將士們唱着戰歌,有條不紊地從營門昂首而出,各色的旗幟上畫着不同形狀的猛獸,作爲各衛各營的標誌,而沖天的殺氣,可以從每個隋軍將士的眼中看到,孟讓甚至看着不少對面的臉孔有些眼熟,這是從淮南一直追到淮北,至少打敗過他十幾次的王世充的淮南步兵,已經成了他心中的惡夢般存在了。
孟讓的手在微微地發抖,而身邊的數百名跟他一路逃到瓦崗的心腹老兵們,也都相顧失色,他沒有想到今天自己竟然會正面面對王世充的淮南主力,剛纔在回洛城中的豪言壯語,頓時消散不見,他對左右的幾個頭目低聲道:“看來王老邪這回是直衝着咱們來的,麻煩了,一會兒開打的時候多用投石機和弩箭砸,上了岸後就用弓箭射,千萬別開營反衝擊,能多拖會兒是一會兒,不行了就招後面的翟司徒來救,咱們這點家底,可別全拼光了啊。”
左右微微一笑,低聲道:“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