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徵眉頭深鎖,喃喃地說道:“難不成,現在就要進關中,或者是北渡黃河,去幷州跟李淵拼命,奪取關中和幷州的糧草?”
王世充冷冷地說道:“那是下下策,連李密都對付不了,還怎麼跟李淵開戰?玄成,我想來想去,沒有別的辦法,也不能從別處迂迴,哪怕是進攻瓦崗,偃師這些地方,我們的兵力也不足,這些李密的巢穴,易守難攻,我們連洛水都打不過去,更別說攻山了。”
費青奴咬了咬牙:“要不,向陛下求救,讓他派驍果軍來支援,兩邊夾擊,李密肯定受不了!”
王世充嘆道:“青奴啊,你怎麼還不明白呢,要是陛下捨得派驍果軍來,還用得着我帶着淮南兵和你們過來嗎?現在仗打成這樣,他要是肯親自救東都,早就派驍果軍夾擊了,江都一帶並沒有大股賊寇,就是因爲有驍果軍鎮着,但若是驍果一撤,那就很難說了。到時候誰來保護聖駕呢?”
費青奴抓了抓腦袋,嘆道:“國事如此,陛下怎麼還一直呆在江都呢,若是他肯親自率軍西征,打通洛陽通道,那李密的這百萬賊寇,也多半會望風而散吧。”
王世充微微一笑:“好了,青奴,我們這些人沒本事討賊,怎麼總想着要陛下親自出馬呢?再說了,他又不是沒親征過遼東,你懂的。”
費青奴先是一愣,轉而哈哈大笑起來:“哎呀,是啊,別提了,當年在遼東打的那叫一個窩囊,想來還是他別來的好,只怕非但打不通東都通道,還會敗在李密手下呢,到時候可就麻煩了。”
王世充點了點頭:“好了,也不用這樣說陛下的壞話了,總之江都方向,是不能指望的,要戰勝李密,只有靠我們自己了。”
魏徵的眉頭一皺,說道:“我與那李密的司庫參軍邴元真也算相識,此人極爲貪婪,但是精於錢糧計算,所以從翟讓到李密,都以之爲後勤總管,掌握糧草之事,現在東都絹多米少,而李密那裡卻是有糧無絹無錢,只能吃飽肚子,卻無東西賞賜部下,所以這點也許可以利用,我們可以跟邴元真取得聯繫,進行一些交易,用絹帛換米。”
王世充的雙眼一亮:“這也行?李密不是傻子,知道我們缺糧,還肯這樣幹嗎?玄成,你是不是想的太簡單了?”
魏徵微微一笑:“人爲財死,鳥爲食亡,不是每個人都有李密那樣爭奪天下的雄心壯志,多數人,包括翟讓,不也是隨波逐流,在亂世中求個生存嘛。邴元真不過一個小吏,本性貪婪,就是因爲多次貪污朝廷的府庫,才一直不得升遷,現在他手上有幾百萬斛軍糧,這些白花花的米卻變不成錢,從他個人角度來講,是一定會跟我們做這個交易的。”
王世充勾了勾嘴角:“可是李密不會同意的,他不是傻瓜,怎麼會放任着我軍得到補給呢?就算邴元真想要趁機佔點便宜,他也不會同意倒賣軍糧的。”
魏徵笑着擺了擺手:“不,主公,其實你注意了一件事沒有,就是這回的月城之戰,李密可是帶了二十幾箱的金銀珠寶,翡翠玉器啊。”
費青奴連忙說道:“對對對,就是俺從李密的大營裡搶來的,奶奶的,真可惜,最後爲了擺脫追兵,按大帥說的直接扔掉在路上了。”說到這裡,費青奴的臉上顯出一副痛心不已的表情,不停地搖頭。
王世充搖了搖頭:“這又說明什麼?李密既然有這麼多財寶用來賞賜將士,不正好說明他並不缺錢嗎?”
魏徵笑道:“主公啊,你說我們大隋的文官武將受賞的時候,是給什麼?直接給這些金銀財寶,瑪瑙翡翠嗎?”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閃,失聲道:“當然不是,一般是賜絹帛的,玄成,你的意思是,李密沒有絹?”
魏徵點了點頭:“正是,太平年間,天下通用的是五銖錢,但是銅錢畢竟重,幾百上千的銅錢湊在一起,就不是小數量,主公應該最清楚這一點,所以纔會到處開錢莊,給飛錢錢票,就是解決這種商旅轉運時的不方便問題。”
王世充笑道:“正是,所以一般是用絹帛這些相對較輕,較小的東西來代替銅錢,朝廷賞賜官員將士的時候也是如此。玄成啊,你的意思是,李密現在缺乏絹帛,對嗎?”
魏徵微微一笑,正色道:“不錯,李密畢竟是投奔的瓦崗賊寇,這些山賊當初嘯聚山林,只是爲了求吃飽肚子,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罷了,哪會用得着什麼絹帛。後來李密去了後,開始下山攻州掠縣,但是這時候的朝廷,已經收不上糧稅和絹帛了,府庫之中多半空空如也,連銅錢也沒有,他的這些金銀珠寶,也大概是打劫了一些大戶人家的藏寶,絕非朝廷的庫房之物!”
王世充點了點頭:“可是亂世之中,絹帛並沒有什麼用啊,李密也不是非要這個不可吧,之前這麼多年,他沒絹帛不也是過來了?”
魏徵笑道:“對山賊的話,只用米糧,管吃飽肚子就行,他們要求不高,可是現在李密的手下有許多官軍將士,還有越來越多的士人吏員,這些人可就不僅僅是吃飽了就能打發了,比如費將軍,你要是在李密那裡,只管你吃飽飯,沒有俸祿發放,你願意嗎?”
費青奴嚷了起來:“願意個鳥啊,老子刀頭舔血就是爲了求富貴的,沒絹帛還富他奶奶個熊啊!”
王世充滿意地點了點頭:“確實,這樣才符合人性,本就是在隋朝官府體制內的人,是絕不會滿足於吃飽肚子的,李密現在越來越依靠這些人,那就得給他們足夠的好處才行,玄成啊,你提醒了我,這點很重要。”
魏徵笑道:“所以李密也是需要絹帛的,就跟我們需要米糧一樣,這筆交易,他真不一定會反對,主公,讓我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