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彥璋心中暗道苦也,這費青奴性如烈火,自己這樣燙他,還不知道要給怎麼報復呢,他求救似地看向了孫思邈,卻只見他喝了一大口酒,腮幫子鼓鼓地,就站在費青奴的身邊,向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動手。
葛彥璋咬了咬牙,沉聲道:“費將軍,得罪了。”他的手腕向前一送,只聽“哧”地一聲,一陣青煙騰起,這塊燒紅的烙鐵就生生地按到了費青奴的傷處。
費青奴的喉嚨裡發出了一聲含混不清的,野獸一樣的嚎叫聲,由於這口氣不能張口泄掉,所以這個聲音聽起來幾乎是在他的胸腔中來回滾動着,兩隻眼珠子瞪得幾乎都象要迸出來一樣,葛彥璋的手都在發抖,那塊烙鐵也在微微地晃動着,他求救似地看着孫思邈,就想看他什麼時候才肯下令讓他挪開烙鐵。
大帳之中瀰漫着一股燒烤焦肉的味道,人人聞之色變,孫思邈一動不動地盯着那傷口,終於點頭擺手,那意思是:“可以了!”
葛彥璋如逢大赦,連忙一撤手,這塊烙鐵終於和費青奴的傷口處分了家,孫思邈二話不說,一口藥酒就噴到了費青奴的傷口處,“噗”地一聲,就象是打鐵時的淬火那一下,又是一股青煙騰起,這回就象是烤肉串上加了老白乾,酒味伴隨着肉焦味四溢,王世充居然舔了舔嘴脣,這味道讓他有就着燒酒吃羊肉串的衝動了。
費青奴大吼一聲,直接暴起,對着葛彥璋就是一記老拳,葛彥璋猝不及防,給一拳打得飛出去六七步,一屁股坐到地上,再起身時,右眼已經一片烏青,活象只大熊貓,只聽到費青奴哈哈大笑道:“奶奶的,來而不往非禮也!”
王世充笑着擺了擺手,扶起了葛彥璋,一邊拍着葛彥璋身上的塵土,一邊對費青奴說道:“人家幫你治傷,你還給人一拳,太不厚道了吧。”
費青奴勾了勾嘴角:“大帥,我那一下就是忍不住了嘛,給燙了這麼久,總得發泄一下是不是。彥璋啊,這一下我只是出個氣,委屈你啦,回頭老費給你敬酒賠罪。”
葛彥璋苦笑着搖了搖頭,一邊揉着眼睛,一邊說道:“奶奶的,下回再烙傷,你找別人去,我是不伺候啦。”
帳中衆將皆放聲大笑,原本因爲這次偷襲失敗而有些壓抑沉悶的氣氛,也一下子輕鬆了許多,王世充看了一眼正在收拾東西的孫思邈,說道:“孫大夫,多謝你了,費將軍這傷口,還需要處理嗎?”
孫思邈搖了搖頭:“烙了傷後去毒,再加上藥酒,基本上就可以了,只要過會兒再抹上其他傷處的那種清涼去火的藥泥,便可無礙,大帥,你們軍議要緊,老夫告辭了。”
王世充點了點頭:“孫大夫慢走,營中的其他將士,還勞你費心了。”
孫思邈一邊拾起藥箱向外走,一邊說道:“這是老夫的本份,大帥勿慮。”
等孫思邈走出軍帳之後,費青奴也在幾個童子的幫助下塗完了藥泥,包紮得當,站到了右首第三位的位置,其他各將,也都按序排列,分站兩邊,王世充目光如炬,環視帳內,緩緩地說道:“各位,我軍出師不利,偷襲倉城,卻反遇埋伏,幾乎全軍覆沒,三千精兵,損失殆盡,這是我王世充的失誤,苦了忠勇的將士們,不過現在我們的東都援兵已到,接下來,就要與李密決戰了。”
段達一直在邊上不說話,這會兒,卻是勾了勾嘴角,說道:“王大帥,剛纔來將軍說的有道理,我軍現在新敗,精銳損失,士氣也受到了影響,不僅如此,昨天爲了掩護偷襲,強攻洛水,正面也有一萬多將士斃命,卻是連河岸都沒有攻上,現在營中傷兵滿營,怨聲載道,實在不是決戰的時候啊。”
王世充搖了搖頭,正色道:“兵法有云,出其不意,昨天夜裡,水流湍急,本就不利於渡河,就是爲了掩護那偷襲倉城的部隊,我們才只能在正面強攻,這些損失,是意料之中的,現在賊軍僥倖得手,必然大意,不設防備,我軍這時候趁機全面進攻,一定可以打李密一個措手不及。”
魏徵點了點頭,說道:“大帥所言,合乎兵法,瓦崗軍大勝而驕,今天我們在這裡觀察,他們的各營之中,都是殺牛宰羊,犒賞三軍,連基本的防備也鬆懈了不少,這時候全面進攻,確實可以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段達的眉頭仍然緊鎖:“可是瓦崗軍的數量畢竟是我軍的兩倍以上,光是沿河正面的賊寇,就有二十餘萬之衆,昨天晚上各軍強渡,不可謂不拼命,但仍然無法突破敵軍的防線,如果是白天正面進攻,只怕會更慘。”
王世充環視帳內,目光從衆將的臉上掃過,緩緩地說道:“各位都是和段將軍一個想法嗎?”
王辯的鬍鬚動了動,昨天一戰,他的鮮卑兵馬也損失不小,這讓他有些心疼,正色道:“末將贊同段副帥的觀點,我軍現在糧草還可以撐幾個月,沒必要現在就貿然決戰,不如等到冬天,洛水結了冰,我軍可以直接踏冰而過,這時候再戰比較好。”
韋霽也跟着附議。龐玉的眉頭一皺,正要說話,身後的杜如晦卻朗聲道:“大帥,卑職有一言,想要發表。”
段達有些不爽,冷冷地說道:“這是軍議,大將才有資格發話,杜參軍,你應該弄清楚自己的身份纔是。”
王世充擺了擺手,說道:“既然是軍議,那就多聽聽各人的意見好了,杜參軍既然列席此議,就讓他說話吧,段副帥以爲然否?”
段達哼了一聲,不再開口,杜如晦微微一笑,朗聲道:“愚以爲,這時候如果畏難不戰,只怕就算冬天洛水結冰,也不可能取勝了。”
王辯的面色陰沉:“杜參軍,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這個計劃,有什麼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