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看向了費青奴,平靜地說道:“費將軍,朱桀是個人渣,魔鬼,但現在是對我們有用的人渣和魔鬼,我們暫時只能利用,不能消滅。”
來整勾了勾嘴角:“大帥,請您明示,我等皆知大帥見識遠勝常人,但是在這件事是,實在是難以理解。當初我們就是因爲不能接受招安李密,這才行兵諫清君側之事,可是這個朱桀比起李密,兇殘惡毒百倍不止,對這樣的人,末將實在是不理解爲何要招安他。”
王世充點了點頭,微微一笑:“有三個理由,我們不能現在消滅朱桀,反而要安撫他,招安他。第一,朱桀所處的位置,是南陽盆地,這個地方太過於特殊了,關中的李唐如果出關,要麼是走潼關從北邊進入中原,要麼是出武關,走藍田,進入南陽盆地,從我們的南方抄過來。”
“另外,荊州的蕭銑,如果想要北上攻取東都,也必須要奪取南陽,甚至是我軍如果想要重新打通去淮南的通道,乃至進入江東地區,也需要走南陽盆地。所以這一塊是兵家必爭,現在我軍難以奪取,與其落到李淵,蕭銑的手中,不如暫時給朱桀好了。”
沈光皺了皺眉頭:“可是我們完全可以出兵攻取南陽盆地啊,末將不才,願意領兵兩萬,三個月內,一定打敗朱桀,奪取南陽盆地!”
王世充微微一笑:“沈將軍一身是膽,豪氣干雲,很好。可這就是我說的第二個理由了,那就是我軍現在不具備奪取南陽盆地的條件,就算攻下來了,也絕不可能守住。”
沈光睜大了眼睛:“這又是何意?難道朱桀的軍隊比瓦崗軍還要強嗎?”
王世充搖了搖頭:“不,朱桀不過是到處擄掠,裹脅民衆而已,他弄得天下大亂,只有跟着他吃人肉才能活下去,這樣的部隊,沒什麼戰鬥力可言,連呂子臧,馬元規和鄭元壽這些人都能多次打敗他。但是,打敗朱桀容易,他輸了就會跑,而被他裹脅的那些人,最後無處可去,只能回頭跟着朱桀,呂子臧和馬元規不就是這樣完蛋的嗎?”
魏徵點了點頭:“是啊,因爲朱桀的部衆有二三十萬人,沒有任何一家勢力現在可以養活這些人,包括象是呂,馬等人,都是打敗朱桀後無法養活這麼多軍士,只能將之遣散。而這些人無處可去,因爲南陽盆地,江漢一帶的所有鄉村,寨堡,幾乎都已經被摧毀了,就是想種田也要等來年纔有收成,只能跟着朱桀吃人,纔有活路。”
王世充微微一笑,看向了沈光:“沈將軍,我不懷疑你打敗朱桀的能力,但是打敗之後,你能當陣就斬了朱桀嗎?這傢伙多次從戰場上逃亡,保命的能力還是非常強的,也從不介意扔下自己的部衆手下。你勝了他而不能消滅他,那他的部衆你怎麼辦,我們東都現在自己都如此缺糧,你要如何才能餵飽這二三十萬人?”
沈光咬了咬牙:“這些人都是滅絕人性,吃人的魔鬼,實在不行,就全部坑殺,也能一了百了!”
王世充嘆了口氣:“如果全坑殺了,那這些南陽百姓的家人,親友勢必恨我們入骨,我們消滅了朱桀,卻得罪了整個南陽地區,到時候無論是李淵還是蕭銑,只要派幾千軍隊過來,這裡的人就會羣起響應,南陽盆地終非我們的地盤,而最後還會成爲一個危險的後方,需要我們用大軍應對和征討,得不償失啊。”
王世充說到這裡,眼中碧芒閃閃:“那李孝恭打敗了朱桀之後,爲何不在南陽盆地停留,而是直接去了夷陵呢?就是因爲李唐政權看出南陽盆地一時半會兒是無法解決的,朱桀在這裡經營多年,靠着恐怖的吃人政策,還有跟着他有活路的辦法,能暫時地鎮住南陽,現在李淵,蕭銑和我們都各自另有強敵,南陽這個地區,交給朱桀折騰,比落在別的勁敵手上要好。”
“我們現在示好朱桀,不用廢一兵一卒,也不需要讓朱桀爲我們做什麼,只需要給他一些空頭銜罷了。如果他接受了我們的官職,起碼不會公開跟我們爲敵,而李淵和蕭銑想要招安他,就得出更高的價。我們畢竟是隋室正統,先帝駕崩後,各地的反賊與割據勢力紛紛自立,但天下人還是心向大隋,我們給的楚王,可比李淵和蕭銑這些自封爲帝的勢力給的王,含金量要高得多。”
魏徵點了點頭,說道:“確實,如果是從利益的角度來說,給朱桀一個官職,甚至是王爵,可以暫時穩住他,但是鄭國公可曾想過,招安這樣滅絕人性的魔鬼,尤其是把陸舍人和顏舍人全家吃掉的這個魔鬼,會寒了天下士人之心啊。”
王世充搖了搖頭,說道:“士人之心如水,最後只會傾向能奪取天下的人,李密難道不殘忍嗎,不是反賊嗎?但照樣有的是士人投奔他,現在是亂世,能活着就比什麼都重要,誰都知道我們招安朱桀只是權宜之計,如果平定天下之後,有的是清算他的辦法,到時候還怕不能得人心嗎?”
魏徵勾了勾嘴角:“不過朱桀吃了顏民楚,不僅是得罪了天下士人,而且顏民楚的兄長顏思魯,現在正在關中跟隨李唐政權,聽說他已經是李世民的幕僚,侍讀,只怕他會極力阻止李唐政權招安朱桀的。”
王世充微微一笑:“魏侍郎,我敢跟你打賭,顏思魯絕對阻止不了李淵招安朱桀,而李淵一定也會給朱桀高官厚爵,以穩住他的,這就是我們必須及早下手,出手也要大方的重要原因,不管怎麼說,這一年半載先穩住朱桀,我們真正要考慮的,是儘早跟李密決戰,這纔是當務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