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光咬了咬牙,恨恨地用套馬索拉回麥孟傑的屍體,轉身頭也不回地從橋上奔回,而跟着他的騎士們也都紛紛打馬而回,河灘邊只留下一片扎滿了箭桿的屍體,幾十匹失了主人的馬還在這戰場上悲嘶着,來回在主人的屍體前逡巡着,讓人看了有一種莫名的傷感。
李密的臉色陰沉,冷冷地看着沈光等人撤回,裴仁基二話不說,直接跑去看自己的兒子了,一邊的秦瓊勾了勾嘴角,說道:“魏王,爲何就這樣讓沈光退回去?他今天太囂張了,不殺了他,有損軍心士氣啊。”
李密搖了搖頭:“殺他又有何用?這本就是鬥將挑戰,如果我們以多爲勝,反而落了下風。沈光確實厲害,但打仗是千軍萬馬的事,又不是個人武勇決定。王老邪的士氣再高,也不可能兩萬人打我這三十萬大軍。”
賈閏甫嘆了口氣:“魏王,我看王老邪這樣派猛將挑戰,可能真的是有跟我們決戰的意圖呢,要不然不至於如此鼓舞士氣。而且沈光這樣的猛將,不用來偷襲回洛倉城,卻留在這裡,感覺不對啊。”
李密冷笑道:“賈長史,你這樣想就落入王老邪的圈套了,打回洛倉城是不需要什麼精兵猛將的,如果邴元真跟他們內通,那隨便出個一兩萬騎兵奔襲,裡應外合就可以成功了。”
“但沈光這樣的猛將,是可以讓王老邪以兩萬人在這裡拖住我們的保證,實在不行,還要靠他殺出一條血路,讓王老邪和首腦人物逃回東都。此外,也可以讓我們看到沈光在這裡,誤以爲他是要在這裡跟我們決戰。這就是心理戰!”
賈閏甫勾了勾嘴角:“只是我總覺得不太對勁,王老邪若是隻要拖住我們,又何必讓沈光冒險這樣過河進攻呢,萬一我們出動大軍,斷敵歸路,折了沈光這樣的猛將,不是太不值得了?”
李密嘆了口氣:“賈長史啊,王老邪深知我們瓦崗軍出身綠林,頭領大將們一個個心高氣傲,沈光若是隻帶幾百人來,他們是斷不至於圍攻沈光的,就象上次洛水之戰,我們明明可以一涌而上殺了他,卻還是一個個地跟他比武,這就是猛將和英雄的尊嚴和驕傲,王老邪就是吃準這點,纔會讓沈光前來。”
“我若是強行下令射殺沈光,那隻會讓我軍人心不服,王老邪是不會在乎一兩個將軍的生死,這樣反而能提升他的士氣。雖然說千軍易得,一將難求,但我們現在兩軍中都有大批猛將,並不說非是沈光一人不可。再說,沈光武藝高強,馬又是神駒,想要逃跑,只怕問題也不大。”
賈閏甫的眉頭舒緩了開來:“還是魏王想得周全啊。屬下還是慮事不周。干擾了魏王您的思路,罪過,罪過。”
李密微微一笑,拍了拍賈閏甫的肩膀:“好了,你能從另一個方面來考慮問題,這是孤所需要的,再怎麼說,智者千慮總有一失,孤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但王老邪這麼一打,孤倒是知道了他的底細了,這次他絕對騙不了孤。明天清晨,通濟渠上會有大霧出現,到時候咱們強渡通濟渠,直攻王老邪的大營。對了,叫張童兒,陳智略和樊文超的營地把柵欄全拆了,這樣明天突擊起來不用全走大門,能加快速度。”
賈閏甫的眉頭一皺:“真的要明天決戰嗎?裴行儼和程咬金重傷,我軍士氣受了影響。這時候不是決戰的好機會啊。”
李密哈哈一笑:“賈長史啊,兵法就是要出敵不意,王老邪自以爲得逞,可我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張童兒這些驍果降軍,主動求戰,想要證明自己,洗涮戰敗投降的恥辱,今天裴行儼他們出師不利,正好給他們一個反證自己的機會,用兵就要用其所長,就算他們攻擊不利,咱們瓦崗老弟兄也沒什麼損失,對不對?”
賈閏甫笑道:“那就是說,瓦崗的老弟兄們,是要跟在後面衝擊,對嗎?”
李密點了點頭:“讓各山寨的部隊居於二線,跟着驍果降軍突擊,我們的精騎則要留在東邊,隨時防着王老邪偷襲回洛倉城。這樣的佈置,可進可退,萬無一失,就算退一萬步,全軍戰敗潰散,我們也可以帶騎兵回奔。”
說到這裡,李密伸了一個懶腰,笑道:“好了,今天就差不多到這裡吧,讓弟兄們抓緊休息,明天,就是我們跟王老邪作一了斷的時候啦!”
通濟渠南,王世充大營,中軍帥帳。
王世充一身將袍大鎧,大紅披風,神色威嚴,站在帥案之後,兩邊的衆將們一個個摩拳擦掌,眼中盡是戰鬥的渴望,沈光,來整,費青奴,劉黑闥,楊公卿,鄭仁泰,葛彥璋,王仁則,張公謹,李君羨,王世充座下幾乎所有猛將與大將,都是雲集於此,眼睛盯着王世充那帥案上的一支支令箭。
王世充沉聲道:“費青奴何在?”
費青奴哈哈一笑,昂首而出:“老費在此,大帥,您是讓俺打先鋒嗎?”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閃:“你這次的任務,比先鋒更重要。而是陷入敵後的死兵,敢不敢去?”
費青奴的臉色一變,奇道:“就是上次洛水大戰時偷襲倉城那樣嗎?”
王世充點了點頭:“不錯,給你兩百精騎,穿瓦崗軍的衣甲,二更時分從上游泅渡過河,進入北氓山,明晨我軍搶功之時,你率軍從山上衝下,殺進李密的大營之中,到處放火,殺人,製造混亂,只要李密營中火起,你就是大功一件!”
費青奴睜大了眼睛:“李密的營寨連營幾十裡,防守嚴密,有軍令口號,只怕俺不容易混過去吧。”
王世充笑着擺了擺手:“放心,本帥已經有了李密今天的某營口令,你行動前會告訴你的。過河之後,會有人助你,你懂的!”
費青奴的眉頭一揚,哈哈笑道:“明白了,得令!”他上前兩步,就接過了令箭,笑着站回了原位。